自己嫂子剛才那些話不冷不熱,到老太太耳朵裡可不中聽。/br自己孫子老太太可以自己不待見,卻不願外人拿來說嘴,來削她自己的體麵。/br可自己那嫂子根本就沒回過味來,居然還在繼續叨叨:/br“雖說他出身不好,但我們這樣的人家,出身還是其次,孝道懂禮才是最重要的。/br我還聽說他犯了錯,連禮數都被老太太免了,我聽了都替老太太難過。/br出了個這樣不省心的,政老爺真該管教管教,要是個個都像寶玉一樣乖巧,老太太豈不省心了。”/br上首的賈母聽了這些話,臉色有些發冷了,這王子騰做了好大的官,他這老婆居然是個蠢貨!/br王夫人這時臉色也不好了,正待出麵救火,讓自己這不省心的嫂子快快閉嘴。/br王熙鳳更是心中冷笑,自己那叔叔是王家一流人物,卻有這麼個夫人。/br明明是個一肚子草包的貨,偏還要出來跳高竄底,生怕彆人不知道她蠢似的。/br一旁的忠靖侯夫人李氏卻先說了話:“王夫人這話可有些不準,彆人送張紙做壽禮那叫失禮。/br可到了琮哥兒這裡可就不算了。”/br……/br保齡侯和忠靖侯都是賈母的親侄子,這血緣親情可比王家要親近得多。/br忠靖侯夫人李氏如何看不出賈母臉上的難堪,心中不免起了同仇敵愾之感。/br這王家是連個爵位都沒有的破落戶,如果不是靠著賈家的人脈,如何能坐上京營節度使的位置。/br這張氏就是個小門小戶的貨色,眼窩子居然這麼淺,難道忘了自己從那裡爬出來的。/br家中男人驟得高位,就不知道怎麼做人了,囂張忘形到這個地步。/br這等場合竟說出這麼些蠢話,搞得自己姑太太臉上難堪。/br……/br可張氏還在覺得自己嘴好,這些奚落賈琮的話是在和賈母討巧賣乖,左右不過個妓生的庶子罷了。/br卻不知已得罪了堂上一推人,連王夫人都像看傻子一樣看著自己這嫂子。/br她被李氏打斷了話,顯得有些不高興:“侯夫人這話奇怪,他還和彆人不一樣了?”/br忠靖侯夫人李氏臉上的蔑視一閃而過。/br說道:“我們這些婦道人家原也不知外麵的事,我卻聽我們侯爺說起過一些。/br五月是太上皇大壽,我們侯爺和其他文武,跟著皇上去重華宮給太上皇磕頭拜壽來著。”/br張氏聽了這話臉上抽搐了一下,自己男人這京營節度使雖有些風光,卻是個新拔的官職。/br王家祖上也不過是個縣伯,且早幾輩就絕了封襲。/br這家世根底和一門雙侯的史家相比,可是天差地彆。/br自己男人官兒不小,卻也沒有皇帝老兒親自帶著給太上皇拜壽的體麵。/br但她卻不知史家的忠靖侯爵位,可是比史家世襲的保齡侯爵位,還要貴重三分。/br忠靖侯史鼎原是尚書令史公的第三孫。/br史湘雲的父親是長孫,後因早逝,保齡侯的爵位被尚書令史公次孫史鼐承襲。/br忠靖侯原不過軍中一偏將,後因從龍之功保當今聖上登上帝位,才能從一白身被封忠靖侯。/br聖上以忠靖二字冊封,便可知他對史鼎的嘉許信任是何等之重。/br史鼎的忠靖侯爵位,可是他自己刀山火海裡拚殺回來的,又是今上所封,因此比史家世襲的爵位更有份量。/br要說如今賈王史薛四家中那位聖眷最重,就非這位忠靖侯史鼎莫屬了。/br……/br李氏繼續說道:“侯爺那次在重華宮中,無意間看到一副手書的般若心經,據說是太上皇的心愛之物。/br後來聽知道底細的人說,這幅般若心經是兩年前琮哥兒親手所寫,原是送給嘉順親王的,後來親王又獻給了太上皇。/br據說太上皇對琮哥兒的書法喜歡的緊,他寫的那幅般若心經,也就成了太上皇的心愛之物。”/br李氏這話一說,滿坐的人都聽呆了,這賈琮寫的字居然如此了得,連太上皇這等至尊人物都喜愛。/br王夫人、王熙鳳等雖知道賈琮寫了一手好字,卻不知道裡麵還有這等驚人典故。/br而且這事兩年前就發生了,府上人居然一無所知,心中都驚駭不已。/br那年除夕,嘉順親王曾派人給賈琮送守歲禮,賈家人依稀記得,內官王棟說賈琮送了副手寫佛經送給嘉順王。/br沒想到那幅佛經後又被親王轉送給了太上皇。/br這事因應在宮闈之內,所以外人知道的不多。/br當年工部侍郎李德康也是偶爾知道此事,才會對賈琮留意,還特意把賈政叫來清談,隻是他也沒把這事告訴賈政。/br所以兩年多過去,賈府中竟無一人知道此事。/br賈母也想起當初自己進宮找太後為賈赦求情,當時懿章皇太後曾說過:賈赦也不是一無是處,至少還養了個好兒子。/br當時賈母聽了一直心中疑惑,甚至還問太後說的是否是賈璉,雖然最後知道說的是賈琮,卻不知其中根由。/br如今聽了自己這侄媳婦的話,才算破了多年的案,心中不免泛起一片悚然,這孫子到底還做了多少,彆人不知道的事。/br李氏這話一說,王子騰夫人張氏一張臉火辣辣的臊,隻覺得滿堂的人都在用揶揄的目光打量她,恨不得找個地縫去鑽。/br眾人再看那件素白低調得過份的烏木卷軸,那裡還會覺得,這是件寒酸不知禮的物件。/br其他小姐公子送的壽禮加起來,都不如這件金貴啊,那可是連太上皇都喜愛的寶貝。/br那坐在賈母身前矮凳上的女孩,笑說道:“老太太,這位琮三哥送你的字,能不能打開看看。”/br見賈母點頭,她女孩從矮凳上跳起,興高采烈的從丫鬟手中拿過那卷軸。/br又叫鴛鴦拿住另一頭,將卷軸輕輕展開。/br滿紙古拙俊雅的書道筆意便撲麵而來,讓人情不自禁要沉浸其中。/br那卷首分明寫著:般若波羅蜜多心經。/br賈琮知道這卷心經是這個世界所沒有的,豈有不拿來多用幾次的道理,送老太太賀壽用,抄這心經也正合適。/br那女孩雀躍的叫道:“果真就是那卷般若心經,老太太,這可是和太上皇手上那幅是一樣的!/br而且這字比探丫頭房裡那副西洲詞竟還要好些,筆力也更工巧老辣。”/br那女孩目不轉睛看著手上的字幅,目光中都是欣喜敬慕。/br這一幕看在一旁寶玉眼裡,心裡一陣陣泛酸不得勁,可又有什麼辦法,誰讓自己沒這個本事。/br忠靖侯夫人李氏笑道:“那豈不是和太上皇手裡寶貝一模一樣的,老太太好福氣,琮哥兒這幅壽禮可送的真是體麵。”/br堂上的各家誥命太太都站起身,都到那幅心經麵前看稀罕。/br既能做豪門的主婦,也大多都是念過書,些許識幾個字的。/br雖都不是特彆懂書法,但這卷字可是和太上皇的心愛之物出自一人,豈能不看個熱鬨的。/br於是各種讚許的話不要錢的向賈母拋去,老太太雖和這寫字人不親,聽了這些話也覺得有臉,剛才被張氏攪起的不痛快頓時煙消雲散。/br一旁的張氏臉上一片火辣辣,像是被人在左右開弓的扇耳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