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之士人,通達書經,求取仕祿,而明德不振,苟且因循之弊,何歟?以何匡之?”
也不知考官是怎麼想的,竟出這樣的冷僻尖刻之題。
讓參加科舉的讀書人,做這樣的策論題,未免太過刻薄了些,實在有當麵打耳光之嫌。
讀書科舉之人,不外乎為了求取官位俸祿,脫離黎庶平民的身份,成為官僚士大夫階層,為自己爭取更好的利益和話語權。
一百個讀書人當中,估計也找不出一個,是為儒家聖賢之道讀書,為窮究天地至理治學。
大部分讀書人,雖嘴上冠冕堂皇之論,心裡不過是求官求祿罷了。
特彆是寒門讀書,真正進入仕途,無溫飽饑渴之猶,或許才會生出立番事業的心思,這也不過是人之常情。
這就是所謂,今之士人,通達書經,求取仕祿,而明德不振。
有些苛求,有些尖銳,但不能說沒有道理,這種嚴苛的風格意氣,讓賈琮想起那位謀算似海的九五之尊。
考官會出這樣的題目,似乎有些聞聖心而為的意思。
誰都知嘉昭帝未登基之前,不過一個平微無奇皇子,禦極之後卻光彩耀眼,其人最講究經濟實用,厭棄官員虛偽苟且之行。
如對官員上奏,駢四儷六,文辭華美,言之有物不過十之一二,常有尖刻譏諷之言,斥責有失讀書格物明德之誌。
以至於朝野陳儒故老生出微詞,都言當今聖上有少文之瑕。
考官會出這樣的策論題,多半是在奉迎聖意,為皇帝實用之論張目。
或許這樣的策論題,本就是聖心本意。
嘉昭帝一貫有借勢斡旋於極致的風格,他既開了恩科,必定引動天下是士人矚目,這位皇帝估計不會錯過,這等展顯聖心的良機。
通過科舉試題,扭正學子視聽,革弊讀書庸碌之狀,推行經世實用之論,也未可知。
賈琮再看這道有些古怪的策論題,想起諸多往事,心中揣摩思索許久,漸漸明悟,思緒湧動,平添豪情,沾墨凝神,執筆擬稿:
古之聖賢,先立明誌,再求山海苦學,故其學養之徳,無須臾而不進。
今之所謂士人,剽盜聖賢金玉,攘掇明德之誌,比於古聖賢大可愧矣。
學人以書經取仕,陷於功祿妄誌,而棄聖人教誨。
從仕經年,言語世故,笑貌汙濁,嗜欲橫流,比之進學之始,以儒者自明,固已大異矣。
言之而無物,用之而無法;沉於衰敗腐朽之論,而津津樂道;失於格物明理之法,卻茫然未覺。
皓首窮經,視民生疾苦如隔岸之火;清談空賦,棄古賢兼濟宏願如草芥敗履。
……
此謂學而無誌,行而無由,心失其根,苟且因循之弊。
是故,觀天地之法,察萬物之源,探究學人誌向之微妙,以為匡正。
當以其誌浩養,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
此時,雷聲隆隆,一場大雨毫無預兆的傾盆而下,天地之間一股沛然之勢,撲麵而來。
對麵那位久經考場的前輩,突然心有所感,抬頭向對麵望去。
見對麵考棚中的少年,奮筆疾書,風姿如玉,神情肅穆,韻意儼然,難以逼視,心中不禁微微驚訝。
為啥大家隻看後麵那四句,前麵那些才是腦細胞成果,浪費了我不少感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