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道更是深有感觸,後來在金陵為寧王行在屬官,查抄了一批火槍,弟子接觸一番後,常有思慮琢磨。
所以對火器就有了不少奇論怪想,其實也當不得什麼。”
柳靜庵聽了心中不免有些訝異,自己這弟子原來對火器早有認知,不過聽他的話,他接觸到的並不算精深。
卻被他觸類旁通,生生琢磨成專攻之學,坐上了火器監正的位置,這等資質未免太過人些
雖然心中有些怪異,但也不在這上麵深究,也隻能以賈琮天賦異稟來解釋了。
……
“此次你跟隨去北地巡邊,也可開闊眼界,知曉北地風物人情。
女真雖然驍勇,但是難成合勢,如今朝廷大肆征調糧草物資,必定要對女真用重兵,平定女真之亂,不過時間問題罷了。
隻是女真之禍,一向反複不定,今歲平定,明歲複生,冤生孽結,戰亂不休,虛耗國力,從無一勞永逸之法。”
柳靜庵說到這裡,頗有些唏噓。
女真人驍勇善戰,勝時突襲,敗時隱於白山黑水之間,殺之不竭,除之不儘,大周曆代君主都無永鎮良策。
賈琮說道:“其實要永除女真之亂,也並不是沒有辦法,隻是需要的時間稍微長點,事情做得繁複一些罷了。”
柳靜庵聽了眼中一亮,他是素來知道賈琮的才智,常有新奇精辟之論。
“琮兒說來聽聽。”
賈琮說道:“老師,其實遼北之地,也是我大周的國土。
但大周骨子裡視女真為異族頑劣,對女真重羈縻之政,而輕懷柔之策,實有不足之處
分封衛所,讓他們各自為政,甚至製造事端,讓他們彼此征戰廝殺,消減其勢,使其無力對抗大周。
但我常聽人講起,大周對與女真的邊貿,控製極嚴,對流出物品的種類和數量,都有嚴格規定。
而負責邊貿的邊官,對女真人行克扣掠奪之事,更是非常普遍,使女真人生計日益困頓,對大周自然怨懟積累。
女真中但凡出現幾個才智勇武之人,為了個人野望,稍加利用挑動,就等掀起戰亂。
曆朝曆代,但凡還會生出民變民亂,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吃不飽肚子,被人利用,鋌而走險,女真戰亂大抵如此。
要想除女真之禍,以琮所見,不外乎四件事……。”
柳靜庵聽賈琮對女真之事,說得條理清晰,而對根源的解析,著實有些發人深省,不禁勾起了談性。
“琮兒伱說說是哪四件事。”
賈琮說道:“第一是斬其首領,女真中有才智勇毅、心有野望者,凡勾動刀兵,定要斬其首腦,以儆效尤,斷其強武之氣。
第二是通暢邊貿,除火器、刀槍、盔甲等物嚴禁,茶、鹽、米糧都在換貿之列,讓女真人食有所依。
老師,普通人其實非常容易滿足,隻要吃飽了肚子,誰還會搶掠造反呢?”
柳靜庵聽他突然說了句大俗話,心中莞爾,但仔細一想,卻是大有道理,黎民衣食豐足,誰還去鋌而走險。
又聽賈琮繼續說道:“第三就是興教化,不僅是在北地推行漢儒之學,也要推廣佛道之教。
弟子常見西洋教士漂洋過海,周遊列國傳教,心中多有啟發。
那些佛道之學,教人行善積德,寄望來生,去人心火,柔化其誌,讓人循規蹈矩,嗬嗬,其功用不下於儒學……。”
柳靜庵聽了這話心中一凜,他身為學養宗師,自然知道古有君王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的深層用意。
隻是他礙於身份,卻從來不會宣之於口,今有天子統禦江山,要說出那樣的話,未免有些太聳人聽聞。
自己這弟子才多大年紀,居然就能勘破其中三昧,目光犀利,思慮深重,實在不同凡響。
不過賈琮的奇事他也見多了,反而不覺得太過突兀。
說到最後,賈琮的話音微有些淡漠:“第四就是通婚混血!
一旦邊貿興盛,邊鎮之地作坊、集市、瓦肆等必定如雨後之筍,兩地邊民必定往來繁複,通婚混血自然變得尋常。
官府需開章明義,杜絕歧視女真邊民,開啟民智風向,加速兩族血脈交融,如此不用五十年,誰還分得出何為漢民與女真!”
賈琮說的頭三件事,已讓柳靜庵有茅塞頓開之感,他是一代文宗學聖,其見識自然是極高的。
但他畢竟被時間局限,視野總有不到之處,不像賈琮那樣,出身實在太過詭異,被後世信息熏陶出一肚子驚世駭俗。
但當他聽到賈琮說的第四件事,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比起前麵的斬首、教化,這最後一法才是真正釜底抽薪。
甚至對心懷仁厚的人來說,這第四法都有些惡毒,那可是真正滅其血種!
但是,如果花上五十年,行此四法,多半就能永鎮北疆,總比每年往裡麵填人命和錢糧強上百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