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還是王熙鳳出的主意,因芷芍從小極服侍賈琮,而賈琮對她又與眾不同。
便給芷芍定了和姑娘一樣的二兩月例銀子,也算應付了宮中的體麵。
甚至家中女眷日常聽戲打醮,都會叫芷芍出來露個臉,省的外人說出什麼不敬來。
其實賈母和王夫人心中都清楚,王熙鳳給芷芍定的月例,也不單單是為了應付宮中的體麵。
也是因賈府中一貫有的一條舊例,就是府上少爺滿了十五歲,娶親前都會安排兩個屋裡人伺候。
也是讓正派兒孫娶親前知道人事,省的去外頭荒唐,被不正經的狐媚子勾搭去,惹出家宅不寧不安。
當初賈政、賈璉等男丁都是這樣過來的。
賈政那兩個屋裡人,後來便是周姨娘和趙姨娘。
賈璉就比較悲催了些,遇上王熙鳳這樣的河東獅吼,他少年時兩個屋裡人,在王熙鳳進門後,被用各種理由攆出了府去。
其中一個後來嫁給了家奴鮑二,直到現在,賈璉還暗中和鮑二家的不清不楚。
王熙鳳是個裡外周到,滴水不漏的人物,也是循著這個家中舊例,考慮內外因由,才給芷芍定了這等月例銀。
因為,在賈家不僅迎春、探春這些姑娘是二兩月例,像周姨娘這樣沒生養的姨娘,也是二兩月例。
王熙鳳對大宅門的彎彎繞繞,一向精熟得很,這樣不僅應付了外頭宮中體麵,家宅裡誰也說不出一句閒話。
其實這種事賈母也做過一次,當初薛蟠騷擾英蓮,賈母知道英蓮是封氏托付給賈琮,形同媒妁之言。
又因賈琮日益出色,賈母開始有了籠絡之念,就此賞給英蓮一個小姐戴的赤金項圈,這就等同英蓮得到賈家長輩的認可。
所以,賈琮房裡已有了兩個明公正道的屋裡人,隻是賈琮自己未過舞象之年,還未涉及男女之事。
而芷芍比英蓮年長,從小就服侍賈琮長大,在旁人眼中也愈發不同。
迎春、探春、黛玉等賈家姑娘都知道家中規矩根底,清楚芷芍遲早是要給了賈琮。
貴勳世宦之家出身的女子,對這樣的事也司空見慣,並不在意,所以黛玉才會這樣打趣芷芍。
而芷芍經曆坎坷,曾在蟠香寺修煉兩年,雖然前塵迷茫,但對賈琮的眷戀來自生死磨難。
愛戀深沉,心無旁騖,日常舉止與世無爭,在府上人緣很好,迎春、黛玉等姊妹都和她親近。
賈琮見芷芍害羞,便上前解圍笑道:“妹妹想看玄墓山的梅花,也不是很難,我這次回去,便在玄墓山帶些梅根回來,種在東府必定能活。
妹妹也不用跋山涉水,便能看到了。”
芷芍俏臉紅暈未消,在一旁說道:“林姑娘,我在蟠香寺住了幾年,玄墓山南麵向陽坡的梅花最美,我幫姑娘采一些最好的梅根。
帶回東府來種植,姑娘今年過年就能看到梅花開放。”
黛玉拉著芷芍,見她臉上紅暈未褪,也不再打趣,笑道:”好姐姐,這話伱可要記得,我就等著你帶山上的梅花回來。”
……
金陵,龍潭港碼頭。
天空如血晚霞,照耀碼頭外萬頃江流,放射出瀲灩耀眼的波光。
二年前這裡曾發生震動天下的龍潭港大案。
兩艘東瀛商船因市舶司處事不公,發生爭貢拚鬥,導致其中一艘東瀛商船船員被殺,數十名碼頭守衛和衛所官兵死於非命。
如今兩年時間過去,龍潭港早已恢複了往日的平靜。
那些南來北往,在碼頭穿梭停的商船,以及他們的船主和船員,很多人甚至不知道,幾年前這裡曾發生過一場血腥浩劫。
兩年之前,因龍潭港發生血案,引發水監司大案被偵破,金陵市舶司和水監司作為涉案的主要官衙,遭到極為徹底的清洗。
這兩個官衙的主要官員被殺、自儘、落罪論死、降職調離,幾乎十不存一。
而空出來的官位,被神京金陵兩地具備隱勢的官場大亨,以各種方式瓜分殆儘。
這些新上任的官員,懾於他們前任犯下的罪行,以及遭受的可怕後果,因此在他們剛上任履職時,還能儘忠職守,兢兢業業,不出差錯。
但是像金陵這樣富奢天下的大城,巨賈富商,豪強大戶,雲集景從,海貿洋貨,列國來往,淌金流銀,利欲熏心。
這些新上任時戰戰兢兢的官吏,因他們手中掌握的權柄,無數利益攸關的富商豪強,會使用各種手段討好腐蝕他們的底線。
兩年是不短的時間,足夠讓重新築基的堤壩,重新生出無數細密的螞穴。
十年寒窗,千裡為官,真正清廉如水,心氣意誌堅貞,畢竟隻是少數人。
而像賈琮這樣出身豪族世家,自身又有滿腹奇思妙想,從不為銀錢所苦,就更是少數中的少數。
大部分人是經受不住,金銀美色,權錢榮耀,往來反複,不斷衝刷誘惑。
他們可能沒有膽識做出鄒懷義那般,殺船掠貨,草芥人命,累累難書之事。
但是儀仗手中權柄,勾結商戶,徇私寬法,換取好處,自肥其身,這種事哪裡不會去做。
從兩年前水監司大案偵破後,市舶司和水監司新任官吏,剛開始的處事盤查整肅森嚴。
沒過一年的時間,這種務實嚴縝的氛圍,很快便被各種因素消磨,整個龍潭港商船進出,官吏理事巡查,變得一團和氣。
多少官場藏汙納垢之事,每天都在碼頭上演。
但是,自從嘉昭帝頒布聖旨,對金陵各相關衙門官吏進行大範圍輪調,龍潭港的氣氛一下變得緊張起來。
金陵市舶司和水監司的許多官吏,都在這次論調風波中被撤換,原由的官商勾連關係,被梟然斬斷。
整個金陵龍潭港碼頭,對於民船、商船、貢船的盤查,重新拉緊了嚴查的韁繩。
這幾日不斷有入港船隻,被市舶司和水監司官員,盤查出攜帶違禁之物,或入港船員身份文牘不全等事。
就在剛才,被市舶司官員盤查的一艘船隻,又發現了違規之舉,並且讓盤查官員感到有些棘手。
因為這艘商船屬於江南豪族甄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