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換了衣裳,雖然那衣裳不大合身。
隨即又喝光了薑湯,發了些汗。
公主府上的禦醫來為他診治,長舒了一口氣道:“好在身體健壯,吃兩日清風散,散散心頭的躁氣就是了。”
公主這才帶著人一塊兒送回了趙國公府。
趙國公聽聞了事情的來龍去脈,臉色一點點變得陰沉。
這個須發皆白的老人,腰背卻挺得筆直。
他沉聲問:“今日跟著小公爺出去的都是哪幾個?”
“是朱丘他們幾個……”
“杖四十,打死了的,埋城郊,給他家裡人發五十兩銀子。打完了沒死的,連同家人全部趕出京城去。”
“……是、是。”下人顫聲應了。
饒是平日裡手段也一樣嚴厲的金雀公主,都不禁頭皮發麻。
幸好今日宣王也在……
幸好那薛家姑娘知曉隨機應變,竟護住了自己,沒有讓事情變得更不可控。
“此事我已知曉,公主請回吧。”趙國公語氣冷硬。
金雀公主也不好同他擺什麼公主架子,畢竟趙國公這一輩子,說來也苦。
她歎了口氣,轉身離去。
“你們也下去。”趙國公屏退下人。
“是。”
“等等。”趙國公頓了下,突地道:“明日將薛家姑娘請到府上來。”
管家應聲退下。
趙國公走到趙煦風的跟前。
趙煦風正在往自己的袖子裡裝點心。
趙國公在他跟前蹲下:“阿風,頭疼不疼?”
趙煦風不說話,隻自顧自地繼續裝點心,口中低低念:“阿娘,給阿娘……”
趙國公眼圈兒一紅。
當年他跟隨陛下,與丹陽軍大戰,因為錯估了地形和天氣,以致戰敗。
戰敗後,他護著陛下先走,卻不得不暫時舍棄妻兒,將妻兒藏入農戶之中。
之後,他的妻子帶著兒子顛沛流離,吃了不少的苦。
以致今日明明已經位居國公,府中有花不完的金銀,而他的傻兒子卻還是記著要藏一些食物帶給母親。
趙國公憶起往昔,不由落下淚來。
他啞聲道:“阿風,你阿娘走了。走了幾十年了。”
趙煦風搖頭:“阿娘,阿娘在。今天見阿娘了!”
趙國公沒往心裡去,隻是更覺得悲痛了,席地而坐,啞聲道:“你阿娘跟著我吃了一輩子的苦,卻一日的福都沒有享上。你是我和你阿娘唯一的兒子,我就算是死了,我也會讓你過得好好的。誰也彆想來欺負你!”
趙國公一擦眼淚,起身,厲聲道:“進宮!我要求見陛下!”
明義殿內。
婉貴妃伸出纖纖十指。
宮女跪伏在她的跟前,細致地為她指尖染蔻丹。
“四公主回來了。”嬤嬤道。
婉貴妃輕歎了口氣:“嫣嫣這兩日似是與我生了嫌隙……”
嬤嬤道:“娘娘待她何等寵愛,四公主不過是那日被那個薛清茵弄糊塗了,要不了兩日就會想明白的……”
嬤嬤話說到這裡,隻聽得外間的宮人慌忙道:“魏王殿下!殿下,還未通報呢!”
魏王冷哼一聲:“我來見自己的母親,還需要什麼通報嗎?”
他說著,幾個大步邁到了室內。
“母妃可知今日公主府上發生了什麼事?”魏王問。
婉貴妃蹙眉:“你這是在質問我嗎?”
魏王氣焰低了低:“兒子不是這個意思。”他的目光瞥見婉貴妃蹙起眉那溫婉柔弱的模樣,突地氣焰又往上漲了三分。
他的母妃平日是怎麼向父皇邀寵的,他一清二楚得很!
什麼柔弱全是裝出來的!
但薛清茵不同啊。
她大哥薛寧都說了,說放風箏那日被他氣哭之後,回去就差點犯了舊疾,若非路遇金雀公主,得了救治,就要香消玉殞了!
每每想到此處,魏王都覺得一陣心驚。
美人就這樣逝去,那該是一輩子也無法忘卻的遺憾呐!
薛清茵是當真嬌弱。
應當仔細捧在掌心愛護才是。
魏王一甩衣擺,冷冷坐下:“母妃,你如今竟也開始哄我騙我了。”
婉貴妃按了按額角,正待開口。
此時卻進來了個宮女,躬身道:“娘娘,陛下傳召。”
這廂宮中波譎雲詭。
那廂薛清茵睡在榻上翻了個身,已經開始做夢第二日帶著好幾個牛哄哄的隨從,出門去當惡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