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巧那屏風之上繡的,又是一幅鴛鴦相抱圖。
皇帝的聲音重新響起,他淡淡道:“宣王。”倒聽不出什麼怒意來。
宣王應聲,轉身走出去見禮。
薛清茵被留在屏風後,也不知道該不該彎腰行禮,一時不免怵得慌。
到底是直麵皇權了啊。
誰的腿肚子能不打哆嗦呢?
梁德帝淡淡道:“不知是哪家的姑娘?怎麼不敢出來見朕?”
宣王道:“她麵皮薄。”
梁德帝沉默了下。
薛清茵總覺得這一瞬的沉默,大抵是皇帝在默默地消化心中的怒火。
沉默後,梁德帝驀地歎了口氣,道:“朕從未見過你這般舉止。罷了,就算不見麵,你總該要告知朕,究竟是哪家的姑娘吧。否則一會兒若是不慎將她指給了彆人,那如何是好?”
薛清茵聽到這裡,一顆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兒。
不會是問了我的名字,才好下手處置我吧?
宣王還是不急不忙,道:“薛家姑娘。”
梁德帝半點也不意外,他語氣低沉:“朕知道了。”
宣王微微躬身道:“叫父皇為兒臣勞心了。”
梁德帝氣笑了:“能得你這樣一句話倒也不容易。”說罷,他斂了斂神情,道:“一炷香後,還是要到宮宴上來。”
宣王應是。
梁德帝看也不看屏風後的薛清茵,就又轉身離開了。
就這樣?結束了?
沒有彆的責問?甚至不問清楚緣由?
薛清茵眨了下眼,一時還沒什麼真實感。
宣王還立在屏風外。
薛清茵小心翼翼地挪動步子過去。宣王一轉身,便見她從屏風後探出了個腦袋。
可愛得緊。
“還玩兒嗎?”宣王問她。
薛清茵一想,反正宣王一副不動如山的樣子,他個兒高,天塌下來他頂著,那她還慌什麼?
於是她爽快地一點頭:“玩。”
宣王命人取下了牆上的雙陸棋:“玩這個?”
上回薛清茵是和他玩怕了。
她道:“擲骰比大小吧。就賭……八兩銀子。”
宣王:“……八兩?”
以她的脾性,怎麼不賭大一些?
薛清茵看出了他心中所想,振振有詞道:“我要是輸了怎麼辦?超過八兩我就會心痛不已。若是我贏了,八兩雖少,但天上掉錢,多少我都高興。”
宣王:“……”
但薛清茵這話倒也有些道理在其中。
宣王同她玩了會兒骰子。
最後薛清茵贏了十六兩,她站起身說不玩了。
“為何?你已經贏了,再往下玩,贏了會得到更多,輸了也不過是輸掉你贏來的一部分。”宣王抬眸道。
“人要見好就收。”薛清茵高興地眯起眼,“我很是知足的。”
宣王這才起身:“走吧,赴宮宴。”
薛清茵走了兩步,卻垮了臉:“還走啊?”
宣王麵上似乎有了點笑意,他道:“坐過去,如何?”
薛清茵表示讚成。
幾個力士又抬著那熟悉的小輦來到了清思殿前。
薛清茵坐上去後,才發覺到……“那殿下呢?”她問。
就她一個人坐著,不知道的還當她比宣王還尊貴呢。
“本王不喜歡此物。”
“哦,好吧。”
薛清茵舒舒服服地坐好,一點也不害怕。
另一廂,等薛清荷發現薛清茵不見了的時候,都已經過去好一會兒了。
她不免心生慌亂,緊緊抓了下秋心的手。
一個陌生宮女前來接引她們。
薛清荷忍不住問:“我的姐姐,就是薛大姑娘她去了哪裡?”
宮女笑道:“這不是姑娘該管的事。”
薛清荷隻好閉了嘴。
等宮女引著她們到宮宴上入了座,秋心才小聲道:“狗眼看人低。”
怎麼?就她薛清茵一人尊貴嗎?她們都活該受氣?
秋心正嘀咕著,一抬眼,發現薛清茵進來了。
“大姑娘不會是和宣王殿下私會去了吧?”
“莫胡說。”
“哪裡算胡說?方才你也瞧見了,那樣親密……”秋心胸口梗了一團氣。
那可是宣王啊!
她嘴上啐道:“沒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敢這樣……大姑娘真是半點臉麵也不要!還指不準當今聖上會選哪家姑娘給宣王呢。”
這話說不得。
隻聽見太監吊高了嗓子,尾音拖得長長,道:“皇上駕到!”
殿中眾人心中驟生惶恐,紛紛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