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催很聰明,馬上明白她想說什麼。
“當時我的確沒看見那具人皮!”
這話說完,她就禁不住後背發涼。
也即是說,倒吊人皮是她們進了樹洞之後,短短交談的那幾句話期間出現的。
若是折邇撞到韋哭,兩人打起來,那麼大的動靜,她們不可能聽不見。
難道照骨境何時出了一個深不可測,連大妖都能殺於無聲的人物了?
玉催越想,越是心驚膽戰。
“你方才說,地火每逢月圓之夜出現,本該在三天後才有?”謝長安又問了一遍。
玉催不耐煩:“是,那又怎麼了?”
謝長安:“你瞧外麵天上。”
玉催下意識抬頭。
永遠灰蒙蒙的天不分晝夜,卻偶爾也能從撥開的雲霧後麵辨認日月。
此刻一輪圓月高懸頭頂,將周遭濃霧都照亮了。
“不可能……”玉催難以置信,她再怎麼也不可能將日子算錯。
謝長安緩緩道:“你有沒有想過,不是月圓之夜提前到來,而是我們方才在樹洞裡感覺隻過了片刻,實則出去時就已經到了三日後。”
玉催倏地扭頭看她。
謝長安淡定:“回溯過去跳躍將來,聽上去荒謬,但也不是不能發生。我以為你在照骨境,什麼稀奇古怪的事情都該見過了。”
玉催:“這也太……”
太過於離奇了。
“我來往照骨境多年,也經常會在不思沼逗留,從未聽說過這裡能跳躍光陰。”
謝長安道:“但是,你也說了,地火的確隻有月圓之夜才會出現,雷打不動,從沒改過。還有,我的同伴不見了,他不會不告而彆,除非遇到身不由己的事情,若是與人交手,也不會無聲無息。再有那具大妖人皮,你比我清楚,韋哭是照骨境大妖,他死在這裡,我們卻沒聽見一點動靜。”
玉催緊緊繃著臉,她的臉色極白,眼前發生的事情已經超出她的理解範疇,她討厭這種無法掌控的感覺。
謝長安:“是與不是,還有一個辦法驗證。”
玉催輕聲道:“如果我們真的一下子來到三日後,那現在應該就正好是朱鹮的誕辰盛宴,親眼去看一看就知道了。”
謝長安點頭:“那走吧,你不是想要取而代之,這下也不用等了。”
玉催:“你就不擔心你的同伴麼?”
謝長安:“沒有看見他的屍體,就意味著他暫時應該是安全的,他自己會想辦法找過來,你與其操心這些,不如想想要怎麼在萬人中取佛子的項上人頭。”
玉催很快又恢複先前的嫵媚輕盈,舉重若輕。
“那朱鹮厲害得很,我單槍匹馬可殺不成,還得姐姐幫我才行。”
謝長安其實心裡還有個更荒誕詭異的猜測。
她們忽然來到三天後的時間,可能與她剛才朝不思沼斬出的一劍有關。
留天劍是留天刀和噬神鏡所煉。
張繁弱曾說過,噬神鏡來曆不凡,能回溯過去將來,隻不過被人用過幾次,枯竭破碎,才輕易被煉入留天劍裡。
如今想來,這番話仿佛大有深意。
但她也不能肯定這件事真就跟噬神鏡有關,更不可能與玉催討論,隻能先記在心裡,按下不表。
“去赴宴需要請帖嗎?”她問。
玉催:“不需要,但需要過了菩提湖才能入未光天,平日裡他經常會在那湖上為照骨境的孤魂野妖講經,如今便將那湖當作考驗,尋常人必是過不去了,但姐姐這樣厲害,肯定是沒問題的。”
謝長安:“他既修閉口禪,還如何講經?”
玉催笑道:“他可以幻化些幻境假象,根本無需開口,那些信眾自個兒便鑽進去,將自己前塵過往再經曆一遍,無非是又哭又笑,然後被他穩穩拿捏罷了。”
謝長安有些訝異,此人竟能以一己之力造出一個個類似大翮遊仙那樣的小幻境,實力看來的確不簡單。
“咱們既是要赴宴,多少還是得講究些。”
玉催上下打量她,有些不滿意。
“姐姐容貌自不必說,但這身衣服染滿血汙,損了姐姐的身份,待我來拾掇一番。”
她摸出一張紅紙和一把剪刀,唰唰兩下剪了件衣裳的雛形,又打了個響指,火苗倏地燃起,玉催一邊點了衣服,一邊念念有詞。
“借我天衣,成此靈變!”
她抖了抖手中紅紙,那紅紙立時變成一身紅裙,裡衣外裳齊齊整整。
謝長安:“……你穿衣服都是一個袖子長,一個袖子短?”
玉催惱羞成怒:“你到底穿不穿,不穿我就不帶你去了!”
謝長安無語,問她要了張新紙,重新剪了,又燒了化出新衣,順道還用邊角料給破傘遮掩一下,使之變成一把紅傘。
她剪出來的衣裳與玉催明顯天壤之彆,上身飄逸瀟灑,與上好成衣鋪售賣的彆無二致。
謝長安滿身血汙時便已不掩美貌,如今人衣映彰,更是光彩照人。
玉催震撼到了,盯著她看了半天。
謝長安:“收收口水。”
玉催下意識吸溜一下,抹了把嘴角。
“你也會剪紙成馬?”
謝長安:“這是道門弟子的基本功。”
玉催差點被她輕描淡寫秀的這一手氣笑了。
“可你不是劍修嘛,外頭的劍修要是個個都如你一般,天下怕都被劍修占滿了吧!”
她脾氣素來不好,可不知怎的,對上謝長安那張臉,陰陽怪氣的嘲諷也軟了兩分。
謝長安好似知道她的心思,特意朝她勾了勾唇,說出更氣人的話。
“我跟其他劍修不一樣,我更厲害。”
玉催抽了抽嘴角,她就多餘問!
“你呢,你要這樣跟我去?”
聽見謝長安的話,玉催沒好氣:“就這樣,當你跟班!”
說歸說,她還是脫了這身缺胳膊折腿的皮囊,變成一隻火狐,後腿一蹬,往謝長安懷裡蹦。
自上次從傘裡蘇醒出來,謝長安便能化出實體了,玉催這一蹦沒像上次折邇那樣撲個空。
“原來是要當我的小寵。”
謝長安伸手接住她,嘴角含笑。
狐狸瞪她一眼,兩隻前爪刨土似的在她懷裡刨了幾下。
“快走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