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長安想了想,從沈曦袍角撕下一截,又分成兩條,分彆綁在兩人眼睛上。
方才閉上眼睛,她的感覺比睜眼還敏銳許多,感覺有所收獲。
但這還不夠,他們又不是瞎子,總會不自覺睜眼去看。
隻要睜眼,看見的就隻能是一片黑暗深淵。
眼見不一定為實,他們看見了黑暗,未必就是真正的黑暗。
騙人的不是黑暗,而是眼睛。
布條一蒙上,現在終於是真正的黑暗了。
她將沈曦拽起來,讓對方一條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拖著對方往前走。
沈曦心誌極堅,這種情境下,竟還能迷迷糊糊,半清醒過來。
“我的眼睛……”
“彆動,我給綁了布條。”
他聽見謝長安如是道。
少女的氣息離得很近,將冰冷耳廓染上熱氣。
沈曦有些不自在地微微轉開一些,但他傷勢太重,這一轉胸口岔氣,差點就往旁邊栽倒。
“不是讓你彆動了?”
謝長安責備的聲音再度響起。
沈曦隻能艱難道歉,放棄抵抗,放任自己像個真正的瀕死傷患那樣將大半重量放在她身上。
“我剛剛昏過去了……我們走了多遠?”
謝長安還真數了:“八百三十七步。”
沈曦為了省點力氣,沒有說話,靜靜等下文。
她繼續道:“我本來以為像鬼打牆,會不斷在原地打轉,但又不太像。這八百三十七步裡,我做了十次記號,目前沒有一次遇到重複的。”
也就是說,這裡的確很廣闊。
沈曦忽然伸手握住謝長安的手腕,示意她停下。
“怎麼了?”謝長安問。
沈曦:“我們前麵就是懸崖。”
再走幾步,底下就是萬丈深淵。
謝長安沉默片刻:“我與你看見的不一樣。”
兩人的眼睛都蒙著布條,也就是說,他們用神識探知到的不一樣。
沈曦:“你看見了什麼?”
謝長安:“一條階梯,很長,看不見儘頭,起碼有幾千階。”
階梯哪怕再長,也是可以走下去的。
懸崖則不同,往前幾步就會墜入深淵。
所以,他們誰看見的才是真的?
他們應該相信誰的判斷?
沈曦:“往前走,按你的判斷來。”
謝長安詫異轉頭看他,雖然什麼也看不見。
她記憶裡的沈曦不像是會懷疑自己判斷的人。
“我的心不靜。”
沈曦捂上隱隱作痛的胸口。
他靈力將近枯竭,傷口甚至還在滲血,這些傷痛都會影響心境。
“也許我方才腦子亂紛紛的,想的便是窮途末路,才會出現懸崖。”
“好,那我們試試。”
謝長安也不是廢話的人,當即拉著他的手腕往前走。
沈曦對她毫不猶豫的信任微微怔了一下,想攔沒攔住,對方走在前麵,已經先下了台階。
他們的判斷對了。
兩人幾乎同時吐出一口氣。
台階有幾千階,但對有著足夠耐心的兩人來說,這並不算什麼。
隻是走到後半程,沈曦體力不濟,有些走不動了。
“我背你?”謝長安提議。
沈曦自然不肯,隻讓她一道坐下來歇會兒。
“你覺得台階儘頭會是什麼?”
謝長安也有點累了:“方才我什麼也沒考慮,隻想先把台階走完。”
沈曦:“會不會因為你什麼也沒想,所以還沒有儘頭?”
謝長安伸手去拭汗的動作頓住。
“你的意思是……”
沈曦:“彆說出來!”
謝長安唔了一聲:“那你伸出手。”
說罷也沒等沈曦反應,她直接就將沈曦的手捉過去,在他掌心寫字。
沒有用傳音,而是用了最原始,也最簡單的辦法。
沈曦感覺手心癢癢的,他忍住蜷握和抽回手掌的衝動,認真去辨彆對方寫的內容。
謝長安寫了三個字。
離夢城。
沒頭沒腦,但沈曦聽懂了。
她的意思是,此地有點像離夢城,心想則事成,沈曦心亂,所以他“看見”了懸崖,謝長安則不然,她感知的是階梯。
而謝長安還未想好他們即將麵對什麼,所以這階梯便永遠也走不完。
沈曦也在她手心寫了字:英雄所見略同,我有一計。
謝長安:願聞其詳。
沈曦:我們可以同時想一件事,看結果如何。
謝長安:心魔本尊。
從前在赤霜山就這樣。
沈曦隻要起個頭,一群人裡,隻有謝長安能最快知道他要說什麼。
如今這種默契仿佛又回來了。
他嘴角微揚,傷痛在這一刻被特意遺忘,似乎也減輕許多。
不把話說出來,是因為他們此刻處境肯定離不開心魔的操控範圍。
若這裡真像他們猜的那樣,那如果他們同時希望出現心魔的幕後主使,那人真會出現嗎?
試試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