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心魔急於侵占識海,與她本身的靈氣正在劇烈搏鬥所引發的創傷。
兩股靈氣你死我活,而血肉之軀堪堪無法承受。
與沈曦不同,謝長安的識海很雜。
沈曦一心修煉,想法要簡單許多,他的軟肋不過是修煉,頂多再加一個赤霜山,心魔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找到。
但謝長安遠不止於此,她將許多想法都壓在識海深處,平日連自己都輕易不去翻動,早已積塵無數,心魔就像強盜入了彆人家,翻箱倒櫃,毫不客氣,直接將所有記憶雜念思緒全翻出來,瞬間兵荒馬亂天傾地覆。
心魔甚至無法馬上確認她真正的弱點。
因為她在意的實在是太多了。
那毫無用處的病癆鬼,隻會大呼小叫的狐狸,連一把劍所化的劍靈,她也能將其贈予金縷衣的記憶珍而重之放在識海深處。
幽冥樹下,有人拿著把破傘縫縫補補。
長安城中,陌生的老婦人遞來一個熱包子。
甚至就連赤霜山上幾棵平平無奇的荔枝樹,她也能記得高矮粗細,枯榮興敗。
一個人怎麼能在意這樣多的人和事?
都說修士要斬儘塵緣,可她的塵緣伏脈千裡,幾乎可以結成參天大樹。
心魔無法理解,但並不妨礙他從繁茂樹根裡隨意抽出幾綹,屬於心魔的黑色靈火燒過去,整片識海很快被黑火覆蓋,如謝長安後頸手背,青黑色經絡浮現跳動,宛若猙獰鬼臉,急欲將她的血肉吞噬一空。
……
赤霜山,天意峰。
“沈宗主和徐道兄都不在?”
問這句話的是宋陵。
他是北燭山宗主濯素的大弟子,相當於沈曦當年在涉雲真人門下的位置。
原本,北燭山來的應該是與赤霜山關係更為密切的長老許危闕,但他幾個月前就奔赴冰墟,如今還和方清瀾一道音信全無,不知生死。
從前涉雲真人還在時,兩邊來往密切,宋陵奉師命常來跑腿,與徐臻打交道更多,反倒是對時常閉關修煉的沈曦不太熟稔。
曹隨點點頭:“是,掌教師兄前兩日忽然有所悟,等不及你們前來,就立刻閉關去了,閉關前還囑咐我要好好接待幾位道兄。幸好這回有祝師叔在,否則我還真有些手忙腳亂。”
兩個人一起閉關?
宋陵覺得有些怪,又說不上來。
沈曦邀請他們前來,自己卻閉關不出,雖說有些無禮,但人人都知道他是個修煉狂,如今赤霜山沒有劍仙境坐鎮,他肯定想早日晉境,這還好說。
可徐臻素來負責宗門對外事宜,怎麼連他都在這個節骨眼上去修煉了?
相形之下,代表雲生結海樓前來的岑孤秀和翟子清二人,對赤霜山沒那麼熟悉,自然也就不會覺得有問題。
他們更感興趣的,是那位據說已經白日飛升,卻又忽然分身下凡的祝真人。
宋陵疑惑:“那徐道兄怎麼突然也閉關了?”
“徐師兄上回受了傷,閉關也是療傷。”
曹隨輕描淡寫一筆帶過,又主動岔開話題。
“宋道兄,許真人近日可曾從冰墟傳信給你們?”
提及此事,宋陵的臉色黯淡下來:“沒有,師尊試了不少法子,但他老人家要坐鎮宗門,無法親自前往,這次也正是讓我過來打聽一下。你們這邊也沒有消息?”
曹隨:“最後一次聯係是十多日前,師尊說他們發現冰墟下彆有洞天。”
許危闕不是一個喜歡頻繁聯係師門的人,宋陵根本不知此事。
他不由啊了一聲,追問道:“然後呢?”
曹隨:“然後就再無音信,師尊那邊的傳音符也用完了,我猜他們肯定會深入一探究竟,說不定正是因此無暇分身。”
宋陵蹙著眉頭,欲言又止,想是顧忌還有雲生結海樓的人在此,不願多說,最終隻是道:“等見到祝真人再說吧。”
曹隨領著眾人上了重明峰鶴鳴宮。
此處原先便是祝玄光清修之所,如今他的“化神分身”回來,暫居於此也是應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