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來就不是劍修,這把劍拿出來當賠禮,雖然可惜,但也不算如何舍不得。
“今日魯莽之過,我杜羌笛一人做事一人當,向祝真人和赤霜山賠罪,此劍權當賠禮。這樣如何,我可以走了吧?”
曹隨接過劍匣,不忘轉頭看仙人。
做戲做到底,自然是連這樣的細節都要逼真。
後者點點頭,他方才道:“我送杜長老出去。”
曹隨將劍匣交給張繁弱,前腳領著杜羌笛剛走,仙人就說話了。
“此事既已告知你們,我便要走了。”
宋陵忙道:“冰墟之事還未解決,如今又多了個謫仙,我等更是毫無頭緒,不知祝真人能否隨我們前往冰墟一趟?”
仙人自然拒絕了:“仙凡有彆,我無法插手凡間之事,這化神分身終究隻是虛影投映,無法維持多久,你們走吧。”
他已明確下了逐客令,宋陵等人無法,隻好起身告辭。
翟子清最後回頭看了仙人一眼,仍是欲言又止,什麼也沒說。
仙人根本不懼翟子清怎麼想。
即便對方看出問題,也不會輕易說出來,畢竟杜羌笛前車之鑒,铩羽而歸,給翟子清上演了一個極好的榜樣。
張繁弱沒想到一切如此順利。
借著杜羌笛立了威不說,還白得一件法寶。
更重要的是,經此一事,祝玄光分身下凡重現會傳遍天下,短時間內無人再敢覬覦赤霜山了。
雖說沈曦的事情還未解決,但起碼能讓人暫時喘口氣了。
張繁弱便是這樣長長鬆一口氣。
他借口要隨侍祝師叔,讓門中弟子送宋陵等人離開,趁著人都走光了,湊過來悄聲問:“你當時怎麼看出杜羌笛會忍下這口氣,總不會是瞎蒙的吧?”
仙人終於可以不必再端著冷冰冰的麵容。
他雖然與祝玄光生得幾乎一樣,性情卻南轅北轍,讓他端著神仙的架子在那裡坐上半晌,全憑技藝高超,此時鬆懈下來,便露出肉眼可見的疲倦。
“他如果處心積慮,奉南嶽洞天之命而來,就會跟宋陵他們一起,而不是像現在臨時起意,拉著朱雀台的人半路改道。”
假神仙,真李尚書二郎君咳嗽了幾聲,慢聲細語重新染上紅塵煙火氣。
“還有,方才他被我困在符陣內,本可突圍,卻忍氣吞聲,顯然不想把事情鬨大,他肯定是背著宗門,自作主張,聽見你們放出的消息,又想起在長安城見過我,就懷疑起我的身份了。”
張繁弱感歎:“明明我在你麵前才是仙人,為何你說的事情我卻想不到?”
李二郎君瞟他一眼:“因為你從小到大過得太順了,赤霜山於你就是世外桃源,天塌下來都有人頂著。”
張繁弱自然不服氣:“瞧你這話說的,我聽說你也是病了二十年才恢複神智,這些察言觀色洞悉人心的事你又上哪兒學去?”
李承影緩緩吐出兩個氣人的字:“宿慧。”
張繁弱:“我說你這張嘴,也就是我這種寬宏大量海納百川的仙人,才會……”
話音未落,李承影身體朝他歪過來,側首張口,一大捧血吐在他身上。
張繁弱驚呆了,手忙腳亂把人扶住。
“怎麼說你兩句就要吐血呢,你這是想嚇唬誰……”
“謝長安出事了。”李承影道。
他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糅合雪白與鐵青,像極了人在重病瀕危時的表現。
“你怎麼知道?”
張繁弱的胳膊被對方緊緊抓住。
他低頭望去,發現李承影手背上青筋迸起。
條條分明,可見用力。
李承影閉了閉眼:“我在她的金縷傘上畫了血符,隻要遇見威脅性命的強敵,血符就會觸發,幫她抵擋一些傷害。”
而血符是與他的生機血氣相連的,那邊一動,他這邊自然就有所感應了。
這口血他剛才就想吐出來了,但杜羌笛在,他一直忍到現在。
張繁弱緊張起來:“她那邊嚴重嗎?”
李承影氣息急促:“我不知道。”
張繁弱:“那你知道她現在在哪裡嗎?”
李承影搖搖頭,他看上去一下沒了精氣神。
他的傷不僅僅來自金縷傘上的血符,還有剛才出手震懾杜羌笛。
後者畢竟是南嶽洞天長老,李承影想要打消對方的懷疑,就必須把壓箱底的本事都用出來。
張繁弱絮絮叨叨:“你方才應該避一避,哪有拿命去拚的!”
他知道李承影的身體比一張紙還脆,動不動就有性命之危。
“你若有個萬一,等長安回來,我如何向她交代?”
李承影疲倦道:“隻有坐在這裡的仙人,才是仙人。”
離開了這個位置,仙人的身份煙消雲散,彆說杜羌笛,宋陵他們也不再有敬畏,這場戲就前功儘棄了。
“做一件事必然就要做到最好,如果因為畏懼而失敗,前麵做那麼多還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