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長安還是搖頭:“你也不能去,赤霜山需要有人坐鎮,你比任何人都明白。”
沈曦平靜道:“我可以將掌教傳給曹隨。”
張繁弱:“……曹隨知道他要接這個燙手山芋嗎?”
沈曦沒理他,隻看著謝長安:“你雖入劍仙,但你也知道,方師叔他們一行人,修為在你我之上者比比皆是,照樣全軍覆沒杳無音信,此行敵人不容小覷,多一個人,自然就多一份把握。”
謝長安:“我不是一個人,朱鹮前兩日已經來信,說他來此途中遇見碧陽君,便一路尾隨而去,發現對方要去冰墟,讓我去冰墟會合。”
沈曦他們雖未見過朱鹮,但都從她口中知道這麼一位妖修。
張繁弱酸道:“難怪,人家是妖修,你現在也不當自己是人了,自然覺得他比我們更親近麼!”
謝長安:“還有,沈曦,我想請你幫我,在我走後,時常來看看李承影,為冰棺灌注靈力,維持他軀殼的生機,其他人修為不足,反受其害,隻有你親自來才行。”
沈曦深深看她一眼:“好,我答應你。”
“多謝。”
說完這句話,謝長安倍感疲倦。
她覺得自己的心已經劈成兩半,一半隨著李承影的屍體陷入徹骨冰涼,一半又還抱著希望,還能與沈曦和張繁弱冷靜理智地交談。
仿佛陰陽割裂,晨昏分離,整個人都有些如置夢境的恍惚。
她似乎看見李承影聽見張繁弱的話之後,一麵溫溫柔柔地笑,一麵又趁機握住她的手占便宜,說道我們長安怎麼不是人了,她的手柔若無骨可暖和呢。
她定了定神,那張一動不動宛若沉睡的臉正貼著她懷裡的衣裳,手裡的冰冷也一再提醒殘酷的事實。
啊,是了。
謝長安木然地想,李承影已經死了。
世上再沒有那個表裡不一又愛裝可憐的人了。
張繁弱和沈曦不知何時悄然離開。
暮色西斜,這間小屋如被天光遺棄。
所有無措和悲涼不必再掩飾。
她慢慢低下頭,將額頭貼在對方冰涼的額頭上。
“你等我,你要等我。”
她說,等我找回你的魂魄,將你的神魂補好。
她說,我一定會救活你,讓你做真正的李承影。
不是任何人的影子,也不會是任何人的化身。
從此平安康健,順遂喜樂。
他的睫毛被染濕,氤氳堆積,又順著眼角入鬢,就像李承影自己落下的淚。
……
張繁弱遠遠瞧著身後的重明峰,咬咬牙轉身又欲折返,卻被沈曦按住。
“讓她自己靜一靜,你現在去了要說什麼?”
張繁弱:“說點廢話分散她的心神也好,我真怕她跟著一塊殉了……”
沈曦搖首:“謝長安不是這樣會輕易放棄的性子,更何況……”
更何況李承影身上的謎團實在太多,他若是謝長安,就一定會設法將這些謎團都調查清楚才肯罷休。
張繁弱忽然湊過來:“不是我說祝師叔的壞話,他這事做得太不地道了,自己把人殺了,又放個化身過來,算怎麼一回事……”
他隨口胡謅,就等著沈曦打斷自己,這樣他也不可能再說下去,但沈曦隻是橫他一眼,居然沒有訓斥胡說八道。
張繁弱頓時就來勁了:“我就不信你心裡邊沒有疑惑,南嶽洞天的人既然說上界有謫仙下來,那若是能逮到那謫仙,是不是也能弄明白這些?祝師叔當年飛升時到底乾了什麼,誰也不知道,說不定師尊的死與他有關呢!”
說完不忘偷偷看一眼天上,生怕真有霹靂巨響落在他頭頂。
沈曦仿佛知道他在想什麼:“師尊之死,非任何一人所為。”
張繁弱一愣。
他自然還不知道涉雲真人的死因內情,沈曦也不準備多說。
有時知道太多並非好事,以張繁弱的境界和心誌,若對許多事情生出疑心,隻會影響他的修行,說不定自此停滯不前。
“你和長安是不是有事瞞著我?”張繁弱敏銳察覺他的弦外之音。
沈曦歎了口氣:“你總在不該聰明的時候忽然聰明起來。”
張繁弱:這叫什麼話,難道他平日很笨嗎!
沈曦正要說話,卻見弟子匆匆來報,說是外麵有人闖護山大陣不成,就在外麵叫陣,說要踏平赤霜山。
張繁弱大怒:“何人膽敢囂張,連扶廣山和南嶽洞天都不敢如此放肆!”
弟子麵露難色:“不、不是人。”
張繁弱:“那是什麼玩意兒,他難道不知我們剛出了兩位劍仙嗎?”
弟子:“……是一隻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