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大人是不會反悔的哦。”鬆陽輕輕捂住被自己捏過的臉蛋,迫使銀時看他,“所以才要趁機捏夠本嘛。”
銀時抽抽鼻子,聲音發啞“……真的還會再見嗎?”
鬆陽還是那副笑眯眯的樣子,點頭“嗯,會哦。”如果你們足夠努力的話。
“……現在我有點理解她為什麼一邊揍老師你一邊罵你笑眯眯了。”銀時嘟噥。
鬆陽笑眯眯舉起沙包大的拳頭。
三秒後,銀時頂著新鮮出爐的三個大包,淚汪汪又義憤填膺瞪著他。
鬆陽看他那副氣鼓鼓樣子,一時間覺得好笑,一時間又覺得奇妙。
他一開始並不是這樣的打算。「鬆陽」也許並不重要,但鬆陽的軀體十分重要,因此即便是那群找上門來的人,也希望能讓他回心轉意,全憑自願最好。
要是能從,當然皆大歡喜;要是不從,那群家夥恐怕也並不介意殺了他奪取這具軀殼,為所謂天道眾的首領鋪出一條回歸之路。
但,死又何妨?
他孑然一身,不管在這裡還是去往宇宙的儘頭,沒有生物、同類能夠與他產生任何脆弱的情感聯結。鬆陽並不在意這個,他也是頭一次做「人」,究竟什麼樣算好什麼樣算壞,他不知道。
所以,死又何妨?
……為什麼會改變想法呢?
原本他並不覺得讓他自己,這個作為「鬆陽」的身份活下去,是件多麼重要的事。畢竟他不會真正死去,也從未真正活過,所以如果有人要他的命,那麼給他們就好了;如果有人要奪走他的一切,那麼儘力保護,無愧於心就好了。
為人一遭,也隻是體驗而已,難道人人都要強求一個完滿的結果嗎?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但……但。
但萬一,是可能的呢?
如果令這一切變成可能的那個人,已經出現了呢?
窗外的雪慢慢變小,卻並沒有停。三個孩子打雪仗的聲音隔著窗也能聽得一清二楚,鬆陽想,大概是阿桃占了上風吧?她體質畢竟越來越強,想要在打雪仗上贏過晉助,還是很容易的。
至於小太郎,肯定又躲在一邊,準備保存自身,然後伺機偷襲。
他回過神來,麵前是銀時倔強泛紅的眼眶。
“……總之,阿桃可沒說什麼就答應下來了。你不會連她的膽量都不如吧?銀時。”
“就算你這時候跟我用激將法也是沒用的。”銀時麵無表情,“除非你把那個能回來的計劃一五一十告訴我。”
鬆陽沒騙他“老師還沒有想好。”
“那你保證什麼啊!!”銀時根本壓不住怒氣,“高杉桃那白癡也是!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問,竟然就相信你說的那些屁話——”
又挨了一下,這次是因為說臟話。
鬆陽一回想就忍不住笑,甚至在銀時通紅的控訴臉麵前笑出聲來“嗬嗬……她呢,跟你們是不一樣的。”
因為對他沒有那種‘老師不在就不行’的執念,所以完全不同。
所以鬆陽願意將一切賭在她的身上。
“不過相比之下,跟你比較像哦,銀時。”
他輕輕歎了一聲,說出一句現在的銀時還不大能聽懂的話
“你們都是,不會回頭看的孩子啊。”
*
翻過冬天就是春,除了桂,其他三人都已經開始穿單衣了。
其中銀時和阿桃是真的能穿單衣,高杉晉助則是不想輸給這兩個討厭鬼所以堅持要穿。
果不其然,到晚上就開始鬨肚子。
“銀時,你這混蛋今天給我的飯裡放了奇怪的東西吧?”
“哈?你少沒事找事,明明是你自己偷偷放了○之後栽贓給我吧?”
“我說銀時、晉助,你們倆打歸打,能不能彆踹我?睡中間就活該倒黴嗎?”
“誰會給自己的飯裡放○啊!該死——”
隔了一扇簾子,高杉桃安詳地躺在床上。
手裡拿著一本兩個月前的jup。
沒錯,jup,不就是jup嗎?不就是可以在jup的世界裡閱讀jup嗎?她已經完全接受了這個設定。
況且她也不是單純因為想看漫畫才買jup,這可是重要的戰略物資!
畢竟要在周圍買到jup,至少要滿足以下幾個條件
1鎮子裡有便利店,且在開門迎客
2周圍的交通順暢,甚至有餘地可以運送jup這種非必需品
3足夠的消費能力,以至於jup運過來也不會虧本
這兩個月都沒買到新出的周刊,完全可以說明攘夷戰爭的火越燒越烈,已經不是他們小小村塾東躲西藏就能避開的了。
唔……唔唔!揍他啊鳴人!把這個不會說話的黑發冷麵毒舌男狂揍一頓!!!
不對,現在還是想想正事吧。
她把《火影○者》的部分看完,jup往臉上一扣,油墨的味道很快讓人冷靜下來。
不知道她變強的速度夠不夠快。高杉桃想,老師願意托付她,她就要強到能夠揍飛外星人才行。
況且要當本世界最強,這種強度是基本要求吧?
雖然是深度二次元,但高杉桃不是那種把劇情記得很清楚的考據黨,尤其銀魂的時間線切得碎碎放在日常裡拌飯,根本不是她能整理出來的。
所以她並沒有意識到鬆陽能作為村塾的老師,陪他們四人過完十八歲生日,是一件多麼奇怪的事。
“說起來,阿桃是最大的啊,二月份的生日。”桂不懷好意,“看來我們確實應該叫你姐姐哦?”
有人一聽這話就要跳腳“哈?!你想叫你自己叫去吧!甘居人下的白癡假發!!”
“都說了不是假發……晉助,你該不會是不認賬吧?不是吧不是吧?這麼輸不起?好羞人哦!”
“今天誰都彆睡了,滾出來打一架!!”
大半夜不睡覺,是學生的大忌。
高杉桃打了個嗬欠,被子往身上一卷,扭頭就要沉入深度睡眠。
“喂。”
床邊有人叫她。
高杉桃一丁點不慌張,微微撐開眼皮,墨綠的光一閃而過“什麼啊,是銀時。”
“不然你以為是誰。……睡得著?”
“啊?當然!我是作息健康的好寶寶。”
“……神經。”
銀時露出‘跟你這家夥果然沒什麼好說的’的表情。
“還有什麼要說的嗎?我很困。”她又打一個嗬欠。
“……”銀時沉默地看著她。
心跳漸漸平緩下來,今天一直不安的情緒伴隨著這家夥稍微有點不耐煩的困倦麵孔,逐漸消散了。
果然這世界是屬於笨蛋的。
等得快睡著,高杉桃乾脆要翻過身去,才聽見他很小聲說“晚安。”
“銀時也晚安~”
說完就秒睡。
銀時冷哼,沒心沒肺的家夥。
就這麼一直沒心沒肺下去吧。
同一本jup被四個人翻來覆去看了三個月後,鬆陽把大家召集到一起。
說是大家,也就隻是四個人,圍坐在飯桌前等他發言。
“我已經沒有什麼可教給你們的,所以村塾會解散,大家也該畢業了。”
鬆陽說。
大家一時愣住。
這並不是什麼超現實的事情,正常來說,學生入學就有畢業的一天。
但鬆下村塾對大家又是不同的。
“什麼……解散?”
“嗯,鬆下村塾要暫時休息一段時間了。”鬆陽心平氣和說,“畢竟也隻是一個學堂而已,運營不下去就會倒閉、沒有學生就會解散。就像在那之前誰都沒想到《漫畫unday》也會停刊,很正常吧?”
不、不是,雖然這麼說也不是沒有道理,但是——!!
“但是,老師解散以後要做什麼呢?”高杉晉助在這種時候總是非常敏銳,“就算不開學堂,老師總會做彆的事吧?我要跟著老師!!”
但鬆陽治他總是有一套的。
老師隻需要將手指豎在嘴邊,嬌慣的壞脾氣小少爺就不甘不願地閉上了嘴。
“話還沒有說完,晉助。”男人習慣性地將發尾撚在指尖,“解散之前,還有最後一場考試。”
“考試?”
“說是你們的畢業課題也可以喲。”
鬆陽一拍手,清脆的響聲讓幾人的視線都彙聚過去。
他還是那副彎眉彎眼的笑臉,讓被提前劇透過的高杉桃和阪田銀時都忍不住屏息。
怎麼會有人,能夠用這樣的笑容,說出他要準備去死這樣的話呢?
“畢業課題——就是早已開始,卻至今未完的攘夷戰爭。”
鬆陽睜眼。春天將近,愈發明亮的日光投射在他偏灰的眼眸裡,瞳孔縈繞著奇異的光澤。
無儘的期待、憐愛、惋惜、興奮……一切該有的不該有的情緒,竟然都在同一瞬間迸發了出來。
這一刻,比起永遠溫和包容的鬆陽老師,他看上去更像是個……來自外星的怪物了。
“畢業課題結束之前,老師會一直注視著你們的。”
“所以,要好好表現才行。”
他微笑著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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