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晃:“我把你……”
“算了算了、算了!”鄭浩怒吼,“閉嘴!”
“嗯。”林晃很好說話,“第二,不許報複。”
“第三……”黑眸中湧出一絲煩躁,“不許說我有精神病。”
“行嗎?”
鄭浩裝死。
“不然,這些照片就會發給所有人。”
林晃報出一串名字,還有他們每天聚在一起的時間地點。
鄭浩背後發涼,瞪著一對充血的眼珠子:“你上周才轉過來,從哪打聽的這些?”
林晃忽略了他,仔細想了想,應該沒問題了,到弄口拎起飯離開。
“紅領巾!”鄭浩在後頭咬牙切齒地喊。
林晃沒回頭,“一塊八。”
“……我……操。你他媽給老子解開!給老子解開啊!!”
林晃出了羊腸巷就把照片刪了,走到老院長坡底下,用公共水龍頭仔細洗了手,坐在長椅上吃盒飯。
這家小吃鋪給肉很多。
心情好了起來。
陳亦司的消息跳出來。
【沒意思:崽子,吃飯了沒。】
林晃隨手拍了一張發過去。
xl號快餐盒,一半糖醋排骨,一半紅燒茄子,白米飯也是滿當當一大盒。
【沒意思:看來危機解除了。】
【沒意思:普法小課堂?】
林晃筷子一頓,神情有點煩。
【沒話說:還是用了你的損招。】
陳亦司立刻打來電話笑話他。
“白費好幾百塊吧?我就說,布什麼局啊,咱有那腦子嗎?”
林晃端著盒扒飯,帶著吞咽聲含糊道:“沒有。”
“那不就得了,賤人就得賤招治,還搞那套法律威懾,你從小考試就沒及格過,也不知道怎麼就把法條背得爛熟。”
林晃悶頭吃飯,等陳亦司嘲諷完才掛了電話。
正要揣起手機,鬼使神差地,他又點開了存檔短信。
學法其實不是為了恐嚇,而是為了反恐嚇。
反邵明曜的恐嚇。
離開h市的第二年,邵明曜在短信裡寫道:
【拜你所賜,這樹今年不結杏了。刑法規定,危害國家重點保護植物,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並處罰金,情節嚴重可以判到五年。等你滿十六,就進去蹲著吧。】
林晃當時才十二,嚇得一星期沒睡好。不敢找警察求證,隻能翻林守定留下的法律書、自學網上的法考視頻,稀裡糊塗的,就長出來一腦袋的法律小知識。
他對著那條陳年短信又開始煩。
陳亦司的招雖然下九流,但一般都能永絕後患,不像為了邵明曜學的那堆破玩意,白占著腦細胞,最後也解決不了問題。
花裡胡哨的,全是假把式。
林晃解決了威脅,晚上放學,如常經羊腸巷穿回老院。
才走了一段路,他就覺得不對勁。
根據經驗,鄭浩剛被羞辱,得有幾天不敢在附近露臉,但18弄裡卻熱鬨非凡,鄭浩的聲音也混在裡麵。
林晃走到弄口,嬉笑聲停了,一群人叼著煙朝他看過來,鄭浩倚牆站在中間,笑嗬嗬地摘下煙,往地上一扔,朝他走來。
林晃被一把搡到牆上,一群人把他圍了好幾圈。
“中午那招,怎麼玩的?”鄭浩把胳膊肘橫在他胸口,“掐的哪兒,怎麼使的勁,來,教教我。”
“也教教我。”另一個黃牙叼著煙說:“我們十個,你把我們一個一個都教會了,每個人在你身上試一輪,你就能走了。”
林晃不吭聲,垂眸琢磨出路。
如果一口氣放倒十個,可能會招來一茬接一茬的群挑。
但要是繼續認熊,這頓揍輕不了。
“彆不說話啊。”鄭浩忽然一拍腦門,“哦對了!照片是吧!”他伸手勾過一個肩膀,“你中午點到的人,都在這兒呢,哥們幾個天天一起下澡堂子,什麼沒見過啊?你發,彆,不用了,我現在脫給他們看。”
爆笑如雷。
林晃覺得自己真是對h市水土不服。
他難得有主動開口欲,輕聲感慨:“你也太不要臉了。”
咣一聲,頭被攥著撞到牆上。
“狗叫是吧!我讓你再狗叫!”
鄭浩又一次揮起拳頭,拳風到了眼前,林晃還在猶豫。
小姑搬家了,理論上不會發現。
但萬一鬨太大,學校還是會通知家長的。
但九中的老師會在意這些嗎?
他這糾結的一生。
煩死了。
還沒決定好,拳風突兀地停在了眼前。
一群人陸續往巷口看去,有人率先開口:“老大!”
鄭浩換了隻手摁著林晃,興奮地朝巷口吹了聲口哨。
“來得巧啊,我們正收拾他呢,您是觀賞一會兒還是親自來?”
方威麼。
林晃被卡著領口,有些費力地扭過頭。
在看見本應在學校刻苦自習的邵明曜那一瞬,死水般的眸子終於波動了。
寒毛倒豎,警鈴大作。
腦子還沒捋明白,手已經摸向兜裡。
邵明曜沒背包,形影不離的兩個發小也不在,一個人沉默地直奔18弄裡頭走。
林晃看著他一步步進來,等他視線掃向自己,立即垂眸避開了。
餘光裡,邵明曜站定在他和鄭浩身側,那隻筋骨舒展的大手把襯衫袖子一折一折地挽起,露出線條分明的手臂。
鄭浩眼睛冒光,“老大,我好興奮……”
話音被凶狠的拳風淹沒,落下沉悶而果決的著肉聲,弄堂裡一片死寂。
電線上蹲著的烏鴉呱呱叫著撲騰走了。
林晃額角汗水滴落,背死死地抵著牆,好一會兒,才順著牆滑下來。
邵明曜踢一腳鄭浩,彎腰把人拎起,像拎一隻走地雞。
周圍幾個人眼神都木了,大氣不喘。
隻有鄭浩壓抑不住地悶哼著。
邵明曜又一次朝林晃看過來。
分彆五年,重逢第八天。
他終於要開口了。
“晃晃。”
林晃藏在兜裡的手攥得更緊。
邵明曜把鄭浩往他麵前推近一步。
眼皮一抬,發號施令。
“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