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晃動作僵了好一會兒,“你認真的?”
秦之燁挑眉,“啊。這還能有假?”
“同學,你們的蛋糕。”
林晃沉默著從店員手裡提過紙袋,沒再多廢話,轉身就走。
秦之燁看著他的背影,嘀咕道:“明曜,小高二是不是有點冷漠啊?”
邵明曜合上書,“讓你多管閒事。”
“啊?”秦之燁一頭霧水,“我看他明明嫌貴又不好意思說不買了,好心才幫他解圍的。”
“那就收起你大少爺高高在上的好心。”邵明曜眉眼冷下來,“要請客就大大方方請,編的什麼蹩腳理由,這和直接對他說看你窮、我施舍你有什麼區彆?”
秦之燁氣不過也說不過,轉向俞白。
不料俞白看他一眼,沉默地放下手機。
“我靠!你要乾什麼!你關遊戲乾什麼!”秦之燁炸毛往後退,“他訓你揍,這種陋習什麼時候能改!我爹媽都不這麼管我!”
俞白挽起袖子,“爹媽不管,所以隻好我倆管。”
秦之燁:“靠!喂,你他媽不要過來啊!”
晚上,林晃到家沒多久,微信聯係人上亮起一個紅色的1。
“秦枝葉”申請添加好友,附言:我其實不是那個意思。
“林晃。”
院門外響起邵明曜的聲音。
林晃納悶地過去開門,看著本該再上兩節晚自習的家夥。
邵明曜開門見山,“秦之燁加你了嗎?”
林晃點頭,“他是要我退錢給他嗎?”
“嗯,他——”邵明曜話音一頓,皺眉道:“退錢?他怎麼說的?”
林晃一字一字念出來,“我其實不是那個意思。”
“……”
邵明曜看著他的眼神似乎有些無語。
林晃也有點無語,下午就覺得秦之燁請客的理由很草率,果然,一轉頭就後悔了。
但他也理解,畢竟兩百多塊呢,於是道:“算了,你讓他直接給我賬號吧……”
“不用了。”邵明曜忽然說,“我已經替你還他了。”
林晃一愣,“啊?”
邵明曜想了一會兒,點點頭,“對,就這樣吧,這賬回頭和賠樹的錢一起,我算了總額再通知你。”
林晃聞言略遲疑,“也要利滾利?”
“……可以不滾。”
“哦……還有彆的事嗎?”
邵明曜擺了下手,“就是跟你說一聲,對了,你不用通過秦之燁的好友申請。”
林晃點頭,本來也沒想通過,他的微信列表裡算上邵明曜已經有四個人了,密密麻麻得嚇人。
他清了秦之燁的好友申請,再一抬頭,見邵明曜已經拎起書包快步往坡下走了。
果然,天之驕子的自習是雷打不耽誤的。
但中途暫停了一會兒,就為了過來通知他債權轉讓。
林晃心想,也不知道是誰摳門。
etiteate比預想中更讓林晃驚豔,他連著翹了幾天晚自習,跨越半座城市去店裡觀察記錄,再趁著昏昏夜色回家。
這幾天,邵家院子的門總是開著條縫,有時能聽見邵明曜對北灰低聲說話。
邵明曜平日訓狗雖凶,但哄它吃營養品時卻很溫柔,那些溫聲細語從兩家的門縫間漏進來,聽得林晃耳朵有點癢。
他出去丟垃圾,趕上邵明曜也拎著垃圾出門,邵明曜問:“這兩天忙什麼呢?”
林晃撒謊:“學習。”
邵明曜睨著他,“學哪科?”
林晃隨口胡謅:“地理。”
“容我提醒一句,高二八班是理科班級。”邵明曜氣得撇嘴,“而且晚自習你座位空好幾天了。”
林晃:“……哦。”
忘了他能看見。
但直到慢吞吞地挪到坡底,林晃也沒回答邵明曜的問題。
扔完垃圾往回走,邵明曜又問:“周末買的蛋糕都吃完了?”
林晃數著路麵上溝溝壑壑的紋路,“嗯。”
“平時挺摳,買蛋糕倒舍得花錢。”
林晃說:“愛吃。”
邵明曜聞言側過頭,剛好一陣風吹過,林晃的衣服貼了腰,邵明曜掃一眼,下意識用手掌量了量自己的。
“太瘦了。”他納悶道:“蛋糕都吃哪去了?”
探店試品當然不會全吃完,每塊嘗一兩口就夠了,剩的以前會分給店員和陳亦司,現在都凍在冰箱裡。
但林晃沒打算和他解釋,悶頭繼續往坡上走,走到半路,邵明曜忽然又問:“對了,眠蝶現在怎麼樣了?”
眠蝶。
林晃腳步一頓,怔然抬頭,“你怎麼知道我家店名?”
“那年你姑和我爺提起過。”邵明曜隨意踢開腳邊的小石頭,“她說店開得很不容易,她不想它就那麼沒了。”
“哦……”
天太悶熱了,林晃忽然覺得腦子有點木。
過了一會兒他才低聲說:“後來她替我把店重新開起來了。”
邵明曜眉目舒展,“那很好啊,你們姑侄一起經營嗎?”
林晃搖頭,“主要是我。”
他頓了頓,話到這份上,終於還是說了實話:“我去etiteate是為了探店。”
邵明曜似乎沒怎麼意外,“那下次呢,想好去哪家了嗎?”
“沒。”
“秦之燁收藏了幾家網紅店。”邵明曜摸出手機,“我問問他。”
“不用了。”
邵明曜動作一頓,“那你周末要乾什麼?”
這周末得回d市比賽,車票都買好了。
林晃猶豫了下,撇開視線說:“什麼也不想乾,就呆著吧。”
剩下幾百米的坡,兩人誰也沒說話,林晃走得有點犯困,好不容易捱到家門口,正摸鑰匙,忽然聽邵明曜說:“你好像有點煩我過問你的事。”
周圍的空氣好像忽然安靜了下去。
林晃驀然有些口乾舌燥,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煩”這個字太重,他說不出口,但他確實一直在回避邵明曜探詢他的事。
眠蝶的往事、他微茫的人生規劃、他的“病”和家庭,沒有被任何人了解的必要,尤其當對方是邵明曜。
邵明曜沐光而活,恣意生長,與他本就存在於兩個世界。
哪怕他們一直隔著那層無形的壁凝視彼此。
邵明曜站在門口等他開口,等了好半天沒回音,聲音低沉下去,“你主動加回好友,我以為是願意讓我多了解你一點。但如果你感到煩,直說就好,不用有壓力。”
林晃無意識地抿唇,指尖有些冒冷汗。
“我能知道是為什麼嗎?”邵明曜頓了頓,“單純煩我這個人,還是跟任何人都不習慣走得太近?”
林晃仍舊沒吭聲。
邵明曜推開院門,擰回身看著他,“那以後你獨自活動我就不多問了。周末早上一起跑個步,總還能接受吧?”
林晃心裡歎氣。
“這周末我沒空。”他努力看著邵明曜的眼睛,“下周末吧?”
邵明曜捏著門的手指泛白,許久,他點了下頭淡聲說:“知道了,那下周末再看。”
林晃看著他推門進院,對著緊閉的院門走了一會兒神。
他不擅長聽話聽音,但卻明確地預感邵明曜下周末不會約他晨跑,興許以後也不會再約了。
這個認知讓他有些莫名的心虛,還有些煩。
但偏又無能為力。
在門外徘徊了好一會兒,等天都黑透了,他才默然開門回院。
入秋前的最後幾個熱天,熱得人抓心撓肝。
林晃實在是熱得睡不著,索性搬個小板凳在院裡,一邊調慕斯,一邊蹭著聽隔壁邵爺爺的廣播。
邵爺爺喜歡聽評書,他聽不懂,大部分注意力還是在手中的活上。
拿著抹刀,鼻尖上沾著一點黑枸杞奶油。
“正所謂那烈女怕纏郎,惡鬼怕鐘馗,自然界一物降一物,更休說人間愛恨情仇——”
今天這段也隻能聽個熱鬨。
林晃用指尖摸去鼻尖的奶油,卻又莫名悵惘地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