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他也不愛吃鹹口,所以隻點過一次。
這次純屬例外,今天他聞到糖味就惡心。
吳鴻走過來,抓著滿滿一大把牛肉乾放在他桌上,“內蒙親戚給我帶的,一起吃。”
林晃低聲說了句謝,等他走開,回頭看了一眼。
楊樂桌上也有牛肉乾,但隻有兩塊。
小鳥果然還是靠著犀牛站到了食物鏈頂端。
梆硬的拳頭鬆開,他摘了口罩,拿勺子舀著飯大口大口吃起來。
邵明曜再沒提過那天的不愉快,連帶著那些沒解釋清的隱瞞,一起翻篇。
每周一,邵明曜中午放學要自己刷一套題,晚一小時才去食堂,林晃一周幫他留了三次飯,後麵兩次都是買了就走,把飯放在食堂門口的大樹下,蓋上一張寫著狗爬字的便利貼——“邵明曜的飯”。
邵明曜幫八班換了一周的水,林晃懶得杵在旁邊裝柔弱,索性大課間不起床了,聽見鈴響爬起來看一眼,看見水桶已經換新,倒頭接著睡。
周六早上五點,林晃把院門扒開一條縫,怨氣重得像個怨靈。
邵明曜腳搭著一輛自行車,手扶著另一輛,詫異地問:“你不是說這周末再約嗎?”
林晃壓著煩,“我說的是看看再約,看看這一步被你吃了?”
邵明曜挑眉,“可我爺說今天早上吃豆……”
“行行行。”林晃繞過他翻身上車,不耐煩道:“走。”
天天爺來爺去的,煩死了。
爺寶男。
邵明曜沒說去哪,林晃也沒問。
晨跑改成公路騎,破開早秋清晨的風,比壓著速度跑步舒服多了。
笨重的鐵架自行車不好騎,騎了幾公裡渾身都疼。
兩人把車停在路邊休息,林晃一抬頭,熟悉的招牌映入眼簾。
好巧,他辦卡的鐵館。
大禮拜六早上,健身卷王們已經開始了,一個肌肉男打著赤膊,麵目猙獰地站在窗邊蹲腿。
林晃數了數杠片,才八十公斤。
一身死肌肉。
“羨慕?”
林晃回過神,“唔?”
邵明曜朝店裡示意,“很羨慕那些強壯的人吧。”
“……”
林晃沉思兩秒,垂下眼看著路麵,“嗯。”
聽著好像不是很羨慕。
於是他又補了一聲歎氣。
“沒事。”邵明曜安慰道:“多鍛煉,你這小身板也能強壯起來。”
林晃欲言又忍。
忍又欲言。
太他媽神奇了,他心想,他從來沒有產生過這麼強烈的開口欲,壓都壓不住。
他掙紮了一會兒,終於還是抬眸看向邵明曜,“你知道慢跑和單車都屬於有氧吧。”
邵明曜一頓,“知道啊,怎麼了?”
“會……”
“會什麼?”
林晃深吸氣,再深吸氣。
最終皺著眉彆開頭,“沒事。”
有氧會掉肌肉。
他辛辛苦苦增肌,但一到周末就陪邵明曜做這種兩小時起步的大有氧,一周白練。
“會什麼啊?”邵明曜追問。
“會……讓我變強壯。”林晃死死地攥著車把,“趕緊走,上車。”
邵明曜好像被他的上進觸動了,後半段騎得像是駕著風,腳蹬都要踩出火星子了。
林晃起初在後麵跟,後來索性衝上去和他並排。
兩輛車頭保持著一前一後幾公分的差距,騎車的少年前傾著身子,纖細又筆直,在風裡微微勾起唇角。
返程時換了條路,林晃不太認識,隻依稀感覺大方向是奔著家的。
估摸著離家不遠時,邵明曜車頭在一處巷子拐了個彎,騎進去兩百來米,一腳落地刹住。
“到了。”
林晃抬頭,青磚上鑄著一塊鐵牌,上書一串花體英文,看不懂。
“這什麼地方?”
“賣果醬的。”邵明曜把車往牆邊一靠,“當年我奶奶愛吃,我爺跟著吃習慣了,讓我捎一瓶應季的梨子醬,順便也帶你逛逛。”
邵明曜從沒提過奶奶,聽話裡的意思,應該是真的不在了。
但他語氣輕鬆,用不著人安慰。
林晃更在意那句“梨子醬”,下一輪的作品剛好用到梨。
小店隻有三四平米,四麵牆打著頂天立地的木架,密密麻麻塞滿小罐果醬。光是梨子醬就幾十種,不同產地、甜度和調味,林晃仔仔細細地挑,直到結賬時才發現磨蹭了快一個小時。
他想問邵明曜上午有沒有學習計劃,但轉念又覺得很多餘,肯定有。
耽誤都耽誤了,算了。
“結賬。”邵明曜隻拿了一瓶果醬,手在林晃選的四瓶上一起劃了個圈,“算一起。”
他扭頭問林晃:“三天午飯錢是多少,四罐醬夠麼?”
林晃頓了頓,“差不多吧。”
可能差幾塊,但他不想算,算也算不對。早知道邵明曜會給他飯錢,他就不刻意縮減自己的午飯了。
邵明曜把兩人的果醬裝進同一隻牛皮紙袋,掛在車把上。林晃推車跟在後麵,盤算著回頭再來仔細逛逛。
手機顯示這兒離家隻有兩公裡,離學校更近。
林晃把地圖放大,終於找到了這家店,店名“醬匠”,這條巷子叫太平巷,外頭的街叫太平街,街的另一頭是四中。
好像在哪聽過這個學校。
還沒想起來,外麵突然吵吵嚷嚷地經過一幫人,人群在巷子口停住腳,衝裡頭吹了聲口哨。
熟悉的臭流氓腔調。
領頭那個一驚一乍地拍手,“哦豁,這是誰啊!”
有完沒完。
林晃無奈地想,方威是不是二百五啊,看不出來他是犀牛身上的小鳥嗎。
他自覺地推車往前走,超過邵明曜,卻被一把握住肩膀,不由分說地帶到身後。
“找我的。”邵明曜說。
林晃點頭,“嗯。”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