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邊納悶邊上坡,上到一半又折回來,踹了一腳輪子。
確實不轉了,但也沒必要扔吧,賣廢鐵也行啊。
他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拖著高燒虛弱的身子,一把把三十公斤的自行車扛起來回了家。
禮拜二也沒上學,班主任壓根沒找。
林晃索性在家把酥梨撻打樣做了,調來調去,最後定下三版,還得再糾結幾天。
忙活到周四才覺得身子鬆快了,下午去鐵館複健,回來路上買了做生日蛋糕用的材料,林晃站在家門口,邊找鑰匙邊盤算著蛋糕夾餡。
他動作忽然一頓,猛地往旁邊看去。
“邵明曜?”
現在才七點半,高二都還沒放學呢。邵明曜不僅早退,還不回家,還坐在他家門檻上。
說好的一切可控呢。
林晃特意瞟了眼他的食指,戒指還在。
邵明曜抬眼一掃他拎的袋子,“做生日蛋糕?”
“嗯。”
“病好利索沒?拎這麼多,有勁嗎?”
“比平時虛點。”林晃說,“不影響拎東西。”
比平時虛,指平時硬拉一百公斤,今天隻拉到了八十五。
邵明曜點點頭,從腳邊書包裡掏出單詞書。
林晃本想直接進門,猶豫幾秒還是扭過頭,“你翹自習?”
“沒。”邵明曜翻到書簽頁,“以為都跟你似的呢,拿張假條恨不得一學期都不來了。”
“……”多此一問。
邵明曜又說:“學校電路故障,全校都早放了。”
林晃斜眼瞟他,“那你坐我家門口乾嘛?”
“家裡有臟東西,煩。”
“你爸?”
“秦之燁跟你說了?”邵明曜皺了下眉,“大嘴巴。”
林晃便不深問了,正要進屋,又聽邵明曜語氣平淡地說道:“平時我回去他都睡了,碰不著麵,今天早放學,就在你家門口學會兒。”
林晃點頭,“那拜拜。”
“林晃。”咬牙切齒的聲音。
又乾嘛。
邵明曜把單詞書一合,“我話都到這份上了,你不讓我進去學?”
林晃皺眉,“想進去你直說。”
“我都坐門檻上了,還需要說?”
“你那是屁股焊死在門檻上了。”林晃糾正他,“我想問你要不要進,都不好意思開口。”
“……”邵明曜深吸一口氣,“行,那請問,我可以去你家學一會兒嗎?”
林晃停頓,打量他片刻,忽然問:“那和好麼?”
邵明曜冷笑,“三個問題,有答案了?”
“沒。”林晃默了一會兒,“沒空琢磨呢。”
“那我沒空跟你和好。”
幼不幼稚。
林晃本想說不和好就彆進來,但看一眼隔壁院子,終歸是把話咽了下去,低頭掏鑰匙。
鑰匙擠在塑料袋角落裡,掏著費勁。邵明曜站在一邊等著,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林晃忽然想起來,“禮拜天半夜,你和你爸吵了麼。”
“你聽到了?”
“沒聽清。”林晃沒好意思說那是他感冒的元凶,“還以為是錯覺。”
“他要扔我東西。”邵明曜皺眉,“有錢人的銅臭病。”
林晃終於把鑰匙摸出來了,隨口問道:“扔什麼?”
“我爺那自行車,早就給我了。他嫌臟破醜,擺在院裡晦氣。”
“……”
門鎖開了,林晃卻遲疑著沒挪步。
邵明曜擰著眉低聲道:“已經丟不了他的人了,他還要嫌,扯不扯。”他說著伸手越過林晃,推開門,“愣著乾什麼啊,進——”
話音戛然而止。
院子裡,那輛晦氣的自行車好端端地停在老杏樹下。
鐵鏽打磨乾淨,車座擦得鋥亮,輪子補上了新的車鏈,不過看成色還是二手的。
車把前端還被釘了個小筐,疑似小賣店兩元錢的洗澡筐。
邵明曜差點沒認出來。
林晃實在不知道從哪裡開始解釋起。
是先解釋自己為什麼要撿破爛,還是解釋生病是怎麼把三十公斤的自行車扛上的坡。
好半天,邵明曜終於扭頭朝他看過來,但表情過於複雜,實在難以解析。
“你喜歡嗎?”林晃硬著頭皮問,“喜歡就還給你,不收你車鏈和筐錢。”
……
“邵明曜?”
……
“我以為你不要了,你要是……”
邵明曜忽然笑了。
陰鬱褪去,像平時和秦之燁俞白說笑時那樣明朗,甚至還添了幾分痛快。
邵明曜伸手在他鎖骨上一捏,快步踏進院裡,跨上車,叮鈴鈴地掐了兩下車鈴。
那對漆深的眸又亮起,晃著林晃的眼。
“晃晃。”邵明曜撐著車把說,“乾得漂亮。還我吧,有用。”
等邵明曜推著車到院門,林晃突然福至心靈,拉住他的胳膊肘。
“和好。”
邵明曜一下子斂了笑意,“不行。說了三個問題,不回答就彆想和好。”
他頓了頓,忽然想起什麼,左手卡著右手食指一擼,抓過林晃的手。
明晃晃的小銀圈打著轉落入掌心。
邵明曜的右手食指又空了。
“車算我跟你借的。”邵明曜說,“戒指比車貴,我把它押給你,回頭拿車來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