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吧。
爸爸一定是知道她難過,所以才向紅隼借一雙眼睛看看她。
她也好想爸爸。
天台圍牆邊有張凳子,她搬來凳子站上去,試圖離“爸爸”更近一點。
風從她身後往前吹,散亂的發絲乘著風,高高揚起,又輕輕拂落。
她向天空伸出手,空中那隻紅隼跟隨她動作下降了些許,依舊懸停在她眼前。
“爸爸。”
她雙唇翕張,輕聲喃喃,她無比確信,那就是爸爸在看她。
她感覺到風的力量,好像可以送她飛翔,她張開雙臂,好讓風托舉著她靠近爸爸。
不知不覺間,她踩上了圍牆。
“遙遙。”
舒遙怔了怔。
除了爸爸,還有誰會叫她“遙遙”?
她看著那隻紅隼,又聽見一聲。
“遙遙。”
她終於察覺聲音是從身後來。
她緩緩回頭,看到一張熟悉麵孔。
口中輕喃的那聲“爸爸”變成了“哥哥”。
她仍是疑惑。
哥哥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梅雨季的雨多變,風也無常,剛才還是徐徐清風,霎那間就變急驟,舒遙身形單薄,裙擺鼓著風向前,她被吹得搖搖欲墜。
明庭不敢輕舉妄動,他昨日才親眼目睹她暈倒在大雨中,他怕自己語氣稍冷一點稍重一點,這隻垂耳兔便會從他眼前消失。
雨絲翩飛,他輕言細語:“不可以這樣,遙遙,你爸爸不會允許你跟著小鳥飛走。”
舒遙紅了眼眶。
她又何嘗不知道自己根本沒有翅膀。
眼淚湧出眼眶,她看見明庭朝她走來,然後向她伸出手。
他的掌心躺著一隻小小的錦袋,舒遙聽見他說:“你13歲剛過,這是你爸爸為你新求來的平安符,他跟我說,希望菩薩保佑你活到一百歲,他還沒有來得及給你,你也沒有實現他的願望。”
他再次重複:“不可以這樣,遙遙。”
舒遙的眼淚無聲滑落臉龐,她又想起爸爸。
下巴抖得厲害,她小聲問明庭:“是爸爸要哥哥給我的嗎?”
明庭點頭:“是,你爸爸還說”
“說什麼?”
明庭眼睫微垂一瞬,複抬眸:“要我好好照顧你。”
車禍發生時,舒遙獨自一人在家,所以她並不知道,那場車禍舒明遠當場死亡,一句話都沒說過。
可舒遙相信了。
因為爸爸生前同她說過,改天要去西嶽寺進香,所以她理所當然地認為,這是爸爸的臨終遺言。
她終於轉身,麵向著明庭。
明庭讀懂了她的身體語言,更上前了一步。
舒遙伸手取過明庭掌心的平安符,是和她之前一模一樣的錦袋,沒錯,這就是爸爸新求來的平安符。
她控製不住情緒,蹲下身將平安符緊緊按在心口。
舒遙陷在悲痛裡,卻讓明庭無比心慌。
他上前,想要伸手安撫,快要觸碰的那一瞬又停住。
他輕聲問舒遙:“我抱你下來?”
舒遙含著淚看眼前人,朦朧的畫麵裡,明庭緊緊揪著眉心,這樣貼心的關切,這樣溫柔的安撫,戳中了舒遙內心最脆弱的部分。
她控製不住失聲痛哭,悲切又絕望地重複:“哥哥,我再也沒有爸爸了,我再也沒有爸爸了”
明庭不敢再猶豫,他怕情緒失控的舒遙會失足墜樓,所以果斷上前將她抱離了圍牆。
實實在在將舒遙抱在懷裡的時候,明庭隻覺得驚訝。
她好瘦,好輕,根本不像是13歲的少女。
舒遙緊緊抱著明庭脖頸,滾燙的淚滲進他襯衫,她聞見明庭身上清淡的香氣,這種帶有桃子味道的香氣偶爾也會出現在爸爸身上。
好熟悉。
這縷香氣讓她安定,她像往常依賴爸爸一樣,親昵靠在明庭肩膀。
十七歲的少年,是清瘦單薄的年紀,他卻擁有一雙堅實可靠的肩膀,能無條件給她靠,無限包容她的眼淚。
雨漸大了,明庭拿起圍牆上的合照迅速轉身。
舒遙再次抬眼看向天空,那隻紅隼已經消失不見,“爸爸”飛走了,她也要走了。
明庭抱著她一路下樓,路過家門口時,她聽見屋內的大伯母大聲說:“警察同誌,我們一家跟這件事真的毫無關係!舒明遠一向與他哥不和,我們都好幾年沒聯係了!要不是想著這孩子孤苦伶仃實在可憐,以我們兩家的關係我是絕對不會踏進他家門半步的!警察同誌,你可一定要信我!”
舒遙默不作聲,雙手抱緊了明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