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騫待女子的殘暴從岑柔身上已可見一斑,殷樂漪和岑柔皆是弱女子,即便殷樂漪拋下晉國皇族的尊嚴順從於周騫,晉國距魏國千裡迢迢,殷樂漪是否能活著到魏國都是未知。
若她死在路上,岑柔又能從哪裡找出第二個殷樂漪來救她出周騫的魔爪?
最慘的下場,便是她們二人都死在周騫手上。
魏軍對殷樂漪看守極嚴,逃跑是下策中的下策,帶著岑柔一起逃更是難上加難。
可殷樂漪已經被逼到絕路,她既清楚地知曉自己極難完好無損地抵達魏國,又想把岑柔從水深火熱之中解救出來,所以為今之計隻有逃走才能為她們兩人都博取一線生機。
殷樂漪從岑柔口中得知,周騫因為險些讓殷樂漪逃跑一事,受了五十軍棍,現還在自己的營帳內躺著養傷,連下床都都困難。
他受傷便掀不起什麼風浪,殷樂漪能暫時躲避他的滋擾,而岑柔也能得到喘息。
但為了讓周騫不刁難於岑柔,殷樂漪假意收下由周騫委派岑柔送於她的披風,並讓岑柔回稟周騫,自己對周騫的態度有所動容,證明讓岑柔來遊說自己是可行的。
周騫在殷樂漪這裡吃過許多回閉門羹,雖是有心霸王硬上弓,但強扭的瓜哪裡比得上美人心甘情願地投懷送抱好?
一得知殷樂漪有心順從於他,他便想趁自己養傷的這段時日,趁熱打鐵地繼續委派岑柔遊說殷樂漪,勢要一鼓作氣地折下芙蕊公主這朵嬌花。
這一來二去,岑柔的行動比之前自由了一些,和殷樂漪見麵的次數也變得多起來。
大雪的第五日,風雪漸小。
魏軍派去的士卒掃清了前方擋路的積雪,大軍開始收帳齊整列隊,準備繼續返程。
陸乩野在營帳外聽下屬彙報了剩餘糧草情況,下令道:“在鄯州暫停三日,補充糧草。”
“是。”
傅謹將他的坐騎從馬廄牽來,他接過韁繩,餘光偶然瞥見一女子獨身往角落裡那頂營帳走了去。
若他沒記錯,那頂營帳裡正住著那位芙蕊公主。
傅謹極有眼色,順著他的眼神回稟道:“公子,那是周騫從晉國擄來的侍妾。聽說是得了周騫的吩咐,想要遊說芙蕊公主順從於周騫。”
陸乩野眉尾一揚,“遊說?”
“沒錯,屬下猜是因為公子如今正在軍中,周騫又剛受了刑罰,行事不敢太過造次,所以采取了懷柔手段。”
色欲薰心之輩,既怕行事明目張膽惹了主將不快,心裡又按捺不住地垂涎著那絕色公主,是以即便連床榻都下不了,腦子裡還在算計著如何能兩全。
陸乩野譏笑一聲,一腳踩上馬鐙利落地翻身躍上馬背,銀冠高束的馬尾在冷風中翻飛。
他若有所思地再次瞥了瞥那頂營帳,吩咐道道:“盯緊她。”
殷樂漪一直在營帳內等著岑柔到來,見帳簾掀開後隻有岑柔一人,殷樂漪心中緊繃的那根弦這才鬆了幾分。
她低聲詢問:“如何?”
岑柔麵帶惶恐地道:“周騫如今下床還需得人攙扶,所以隻讓我一人來陪伴公主。”
這便是她們計劃成功的第一步了,殷樂漪見岑柔麵色不好,“可是出了什麼意外?”
“我方才在來的路上,遠遠地看見了魏軍的主將……”岑柔神色倉皇,“公主,我們真的能從他們的眼皮子底下逃走嗎?若是逃跑途中被抓回來他們會不會殺了我們?”
岑柔的擔憂也是殷樂漪的擔憂,她們出逃本就是九死一生之舉,可若是不出逃那便是連一絲生還的可能都沒有。
“我方才在帳內聽見了整軍之聲,你方才見他之時,他是不是和魏軍先遣的士卒一同開始出發了?”
“是……”
殷樂漪安撫岑柔,“主將先行,魏軍都在忙於啟程之事,這是我們能抓住的唯一機會。”
若是又被送上馬車看管起來,前後都是魏兵重重看守,到時她和岑柔便是插翅也難飛。
“東西可有順利帶出來?”
岑柔點點頭,將女紅用的物品一齊遞給殷樂漪。殷樂漪取了其中的剪刀,緊緊地握在手裡。
哪怕逃出生天的希望渺茫,她也不願坐等著任人魚肉。
岑柔單獨與殷樂漪相處的時間隻有半柱香,前幾日不到半柱香,岑柔便會自己先離開,是以看守殷樂漪的士卒們從未進帳催促過。
但今日已過了半柱香,岑柔還未從營帳裡出來,士卒們起了疑心,將帳簾掀開往裡一看,隻見營帳內空無一人。
他們急忙跑進帳內搜尋,隻見營帳的角落處被劃破了一條大口,破損的帳布被冷風吹得颼颼作響,一件藕粉色的披風正落在那道縫隙後,乍看上去像是為了從縫隙裡鑽出去,不得不脫下厚重的披風縮小身形。
“快!你隨我去追捕芙蕊公主,你們剩下的快去稟告給少將軍——”
一線黃昏,魏國先遣鐵騎浩浩蕩蕩地在雪地裡行進。
半山腰間,落滿霜雪的樹下,主將坐在一方石麵上,手拿一把匕首,將一塊血淋淋的生肉一塊塊的親自切割下來,丟到正匐在他腳邊進食的狼嘴裡。
“少將軍!少將軍——”
少年將軍連眼簾也未抬,似乎在此刻將所有的專注都放在飼狼上。
反而是他飼養的銀狼被打攪了進食,朝著滋擾它的聲音轉過身體,暗綠的獸瞳幽幽的盯著下馬來稟報的士卒,全身的毛發都豎了起來,嘴裡發出躁動的狼嚎。
那士卒嚇得當即止步,不敢再輕易靠近半步,“少、少將軍……”
傅嚴傅謹兩兄弟在一旁鎮守,傅嚴替將軍問道:“出了什麼事?”
士卒在雪地裡跪下來,“公主……芙蕊公主從軍營裡逃跑了,還帶走了周副將的侍妾……”
傅嚴立刻向陸乩野行禮,語氣中對對方充滿敬佩,“公子料事如神。”
陸乩野又割下一塊生肉,喂到他飼養的銀狼嘴中,不緊不慢地問道:“她是怎麼逃的?”
士卒見那銀狼張開了血盆大口,一口吃掉陸乩野手上的生肉。
他是第一次見陸乩野喂狼,嚇得咽了口口水,“……割破了帳子,趁我們不備用了半柱香逃走的。”
他將在帳內撿到的披風呈上,“這是芙蕊公主為了從帳子的縫隙裡逃走,落下的披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