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滅晉,十三皇子赫連鴻與陸乩野隨行,攻破晉國王都之後,赫連鴻便先行押送著晉國皇後和晉國皇室的一乾族人,回了魏國。
是以如今留在鄯州的李磐,便代表了赫連鴻想要拉攏陸乩野的意誌。
黨派之爭,陸乩野還未回朝,便已有人意圖拉他下水。
“公子。”傅嚴順著陸乩野的視線一同看過去,“那是方才李磐提及過的範陽侯世子。”
傅謹顧慮道:“那好像是出府的方向,他不會真的膽大包天去救芙蕊公主吧?”
陸乩野隨口問了一句,“傅嚴,你將芙蕊安置在何處?”
“在城外的驛站,派了重兵把守。”
“將所有看守芙蕊的士兵都撤了。”陸乩野眸裡噙了幾分蠢蠢欲動的笑,“把止戈放進去。”
殷樂漪自在軍帳裡與陸乩野對峙過後,被押送的一路都在昏睡。
她今年不過十六,從小千嬌百寵的長大沒遭受過丁點罪。
數月前她才經曆了國破家亡,又在被敵軍俘虜之後如履薄冰的撐了這些天才倒下已是不易。
病來如山倒,她身子又嬌弱,一直到鄯州驛站的第二日,她的病方才好轉幾分。
她清醒過後,口渴得緊,下了床榻想給自己倒杯熱茶,愕然發現自己衣衫不整。
險些被周騫玷汙之事一直是懸在殷樂漪頭頂上的一把刀,她身處敵軍環伺之中,不敢有一絲的掉以輕心,費了些力氣給自己重新理了衣衫後,這才又倒了杯茶潤喉。
茶水入口冷的像冰,讓殷樂漪忍不住掩麵咳嗽了起來,渴的想再飲一杯,又怕自己咳疾加重,便又打消了念頭。
她昏迷之時也並不是全無意識,知曉自己如今身處鄯州驛站,魏兵的隊伍要在這裡停留幾日。
鄯州從前是她大晉的州郡,如今卻成了魏國軍隊來去自如的地方。
殷樂漪心中湧出哀思,失魂落魄的看著緊閉的門窗,忽的察覺到那門上竟一個人影都沒有。
是陸乩野的試探還是魏軍的疏漏,殷樂漪一邊思索著一邊靠近門邊,推門的手遲疑了一瞬後終是把門推了開來。
外麵風雪依舊,卻無一人在此處看守。
殷樂漪跨過門檻走到院中,雪落紛飛,雪花飄灑到她睫羽上。
她仍覺得有些難以置信,腳步情不自禁地朝著院門的方向加快,眼看便要離開這個院子,一道黑影突然從一旁快速地飛竄到她跟前——是那頭銀狼。
那夜險些死在它爪下的記憶在殷樂漪腦裡蘇醒,她驚恐地想要躲回方才的房中,這頭狼的反應卻比她快得多,一口咬住她的裙擺,將她整個身子拉的後退,摔坐進到了地上。
“啊……”
殷樂漪想要把自己的裙擺從這頭銀狼嘴裡扯出來,又怕手伸出去被它咬傷,整個人直挺挺地僵在雪地裡一動也不敢動。
她唯恐驚動到這頭狼,小聲的求饒:“你彆咬我,我不跑就是了……”
她說完,見這頭銀狼沒什麼反應,便大著膽子扯了裙擺站起來。
豈料腳剛一動,這·狼便敏銳的咬住她的裙擺又往它麵前用力一扯,一人一狼霎時離得更近。
殷樂漪懼怕的落了淚,正僵持之際,頭頂上方遠遠地傳來一聲男子的譏笑音。
她仰起頸,朝那笑聲傳來的地方看去。
覆雪的屋簷上,陸乩野褪下銀甲換上一身靛藍色的圓領袍,外搭著一件禦寒的裘衣,領口袖口皆用名貴的白狐毛做了點綴。
腳下踩著一雙羊皮靴,一腳懸在半空,一腳踩在屋簷上搭著,手搭在膝蓋上輕撐著側臉,額心戴著一條與衣袍同色的抹額,白發高束成馬尾隨風雪在他腦後飄揚。
這一幕極其瀟灑,肆意。
眼前之人哪裡像是那個殺人不眨眼的少年將軍,分明便是都城之中貴氣逼人,俊逸恣睢的世家少年郎。
他漫不經心,“殷姮,你想逃去何處?”
驟然被喚了閨名,讓殷樂漪怔怔,回過神來又忙搖頭否認。
“我沒想逃……”
“是嗎?”
“是……”殷樂漪語含懇求,“陸少將軍,你能讓這頭狼離我遠些嗎?”
陸乩野聞言,從屋簷上一躍而下,驟然落至殷樂漪跟前,漆黑如夜的眸中噙著點似有若無的笑。
“求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