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說她現在還隻是宮女,就算不是,也沒有資格用承光殿的恭房,一路寒風刺骨,她跑得直喘,又怕被人瞧出端倪,不敢撒開腿。
曹元祿還沒見過宮女侍寢中途離開的情況,見她舉止怪異,還以為她偷了殿裡的東西,或是得罪殿下趁亂跑了。
他不放心,趕忙進殿查看。
看到自家殿下滿臉陰沉地坐在床邊,曹元祿也嚇得不輕:“殿下,方才雲葵……”
太子撚了撚指腹,那裡還殘留的溫熱觸感漸漸消失,他的臉色也徹底冷下來。
曹元祿是個太監,看不出那合歡散解了沒有,隻覺得自家主子臉色很不好看,心念一轉,問道:“那丫頭伺候得不好麼?要不,奴才再去請另外幾個侍寢宮女過來?”
太子掀起眼眸,冷冷道:“你也被人收買了?這麼著急把那些女人推給孤?”
曹元祿臉色一白,趕忙否認道:“奴才對殿下赤膽忠心,殿下懷疑誰也不能懷疑奴才呀!奴才是為了您的身體著想,這合歡散……傷身呢。”
話音剛落,便聽到一陣急切的腳步聲。
雲葵回來了。
方才她隻覺得蹆間湧出一股怪異的溫熱,還以為是來了月事,怕弄臟太子的床,她幾乎是連爬帶滾地去了恭房。
褻褲的確濕了一小片,但不是癸水。
她在夢裡也見到過打濕的床褥,奇怪的是,她和太子明明還沒有同房,為何也會有……
沒時間考慮這些,怕太子等得急,她隻用軟紙擦拭乾淨,便急急忙忙回來繼續當差了。
唉,也不知道斷了太子的興致,後果會如何。
雲葵攏了攏衣襟,小心翼翼地走進殿內,看到那拔步床上坐著的人,莫名有些口乾舌燥:“殿下恕罪,您……還要繼續嗎?”
太子興致缺缺,滿臉不耐:“滾。”
雲葵如蒙大赦,壓抑著上揚的嘴角道:“奴婢這就告退。”
人一走,曹元祿又擔憂起來:“殿下那合歡散可解了?”
太子沒有回答,冷冷看他一眼:“你也滾。”
曹元祿無奈,隻得退下。
長夜漫漫,太子雙眸緊閉,卻如何都睡不著。
枕畔空無一人,那合歡散的烈性衝上來,與頭疾兩相膠著,仿佛兩頭惡獸在體內來回撕扯纏鬥。
忍到極致,隻能用刀刃在小臂割開一道道血口,以疼痛來緩解那股冰火兩重天的難耐。
主子一夜未傳喚,曹元祿也不敢貿然打擾。
一大早帶人進殿,正準備服侍太子洗漱,卻驚見太子躺在床邊,小臂布滿道道醒目的血痕,乏力地垂在床邊,鮮血沿著指尖滴落踏板,又一路蔓延到床下的如意雲團花紋栽絨地毯,有些地方已經乾涸。
“殿下!”
曹元祿臉色大變,趕忙派人去請鄭太醫,跌跌撞撞跑到拔步床前,手指顫抖著伸出去,還未探到鼻下氣息,就被一隻突然抬起的手擋住了。
太子眼都沒睜,嗓音透出幾分倦怠:“怎麼,來看我死了沒有?”
曹元祿麵上霎時迸出喜色,聲音卻忍不住發抖:“殿下您沒死實在是太好了!您這是……頭疾又發作了?還是那春藥難忍?”
太子閉著眼,指尖搭在額骨,神色漠然,沒有回答。
這道道血痕也勾起了曹元祿多年前的回憶。
太子自幼身患頭疾,夜夜難熬,那時曹元祿便時常看到他不惜自傷來緩解痛楚,後來太子慢慢長大,頭疾卻從無緩解,一度精神失常,甚至要靠殺戮和鮮血才能排解,太子便乾脆上了戰場。
此後一戰成名,太子將北魏將士殺得節節敗退,行事又是極端的狠戾,才有了“玉麵修羅”的威名。
曹元祿歎口氣,收回思緒,視線回到太子傷痕遍布的小臂,人已淚流滿麵。
身後跟來的司儀宮女嚇得不敢上前,曹元祿隻得擦擦眼淚,接過她手裡的銅洗,吩咐道:“去拿紗布、剪刀,再取金瘡藥過來!”
司儀哆哆嗦嗦地應是,上藥也是曹元祿親自動手,她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喘。
不怪她蠢鈍,這些都是皇後親自派人挑選上來的,包括司門、司帳都絕非膽小怕事之人,可是沒辦法,規矩學得再好,在陰沉可怖的太子麵前,誰也沒辦法做到鎮靜自若。
昨夜的傷口,加上先前的箭傷重新處理,一晃過去小半日。
午膳時,雲葵被安排過來給太子布菜。
太子的病情時好時壞,但不像先前那般昏迷居多,膳房從這兩日便開始準備膳食了。
每頓十六道菜、四道湯打底,宮人陸陸續續進殿,片刻就擺了整整一桌。
雲葵聽說了承光殿發生的事,太醫們忙活半日才離開,太子昨夜恐怕又發病了。
她低著頭侍立在側,不敢去看太子的眼睛。
等到太子在桌前坐下,她才悄悄抬眼,想瞅瞅桌上的菜式,卻猛地對上與太子血絲遍布的雙眼,嚇得渾身一激靈。
「大佬!昨夜可是你讓我滾的啊!」
「你摸也摸了,揉也揉了,可不能翻臉不認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