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玄拿到那柄柳葉刀後,隻忙中偷閒淺淺練了兩月。這次出城,“腥芒”竟不帶了。木青兒對此頗為不解,葉玄卻說:“若都帶著,臨敵時我會猶豫。無論拔出哪一柄,我都會邊打邊想,是否用另一柄會更好。那樣死得更快。”
出城當日,他命殘影將“腥芒”交給雲洛保管。是寄存,也是撩撥。若說夜宮之中有什麼怕丟的東西,也就是這“腥芒”了。
在穀中行了許久,陸燼示意眾人停步下馬,自己似也找了一會兒才指向山腰處一個低矮洞窟。葉玄當即命人入洞中察探,半晌後兩個兵士拿了四塊金磚出來。瞧神情,似是受了極大的震駭。
“把他衣服扒了!”鬼蛾指著一名拿金磚的兵士厲聲喝道。眾兵悚然,卻沒有人動。自枯榮城出發的,共計一千零七十九人,汐雲城郊實到九百九十三人,俱為“野戰兵團”部從,這裡沒有鬼蛾的兵。
“照辦。”孤雁下令,語調陰冷。
那兵士已嚇得癱軟在地,連求饒也忘了。輕甲並不好脫,兩個兵士花了許久才將他赤條條剝光,其實隻一塊小金磚藏在靴中,衣甲是白扒了。那被扒光的兵士跪伏在地,渾身打顫。孤雁厲狠的目光,掃向一同進洞的另一名兵士,那人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團長大人,小的沒拿!”
“你瞧見他拿了麼?”孤雁沉聲問道。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身上仍有衣服的兵士不住磕頭,身旁**的那個也複了神智,跟著喊道“大人饒命,大人饒命!”
“跪直身子,抬頭看我。”孤雁威嚴地下令。
兩名兵士聞言,緩緩正身仰頭,先是穿著衣服那人眼中漸露堅毅之色,赤身那人片晌後也不再顫抖。
“不要閉眼。”話中已全無厲煞,竟似帶著長姐般的溫柔。語罷,長刀“鴻湖”蒼然脫鞘,直如湖光映日,一閃間兩枚頭顱同時落地。長刀飲血後,隻淩空停駐一刹,旋即回刀搭於左臂臂窩,夾刀拭血,納刀歸鞘。
“請少主責罰。”孤雁回身,單膝跪地。
“回去再說,先辦正事。”葉玄麵無表情應道。
“是。”孤雁漠然起身,回頭望著地上兩顆頭顱說道:“睜眼的,以戰死論。”
葉玄對這明目張膽的徇私不由暗讚。孤雁是個良帥,卻已沒有自己的目的。
“取。”簡單一個命令,將事情扔給了孤雁。葉玄朝陸燼淡淡一笑,握著他的柳葉刀,在穀中百無聊賴般地信步遊蕩。
“葉兄。”葉玄回頭,隻見陸燼拂袖抱拳,深深一揖,神色鄭重以極。
“陸兄,不必如此。”此情此景,還禮不妥,葉玄趕忙上前相扶。
陸燼是真心相敬。此刻他已無用,木葉家仍不動他,這是要守諾了。日前他已交待陸醒,“若木葉家的翻臉,你便擲刀於地,慨然赴死,休做自取其辱之事。”於武士而言,戰死乃是榮耀;而在羅摩眼中,戰死亦是屈辱。
“小影,找死啊。”殘影隨著進進出出,呼哧帶喘的人流混到洞口旁邊時,葉玄的聲音自遠處一個小丘上追到。
殘影忍不住好奇,非要偷進洞中瞧瞧,然而葉玄早已嚴令不得入洞。並非針對此事、此地,任何一處山洞、墓穴、地宮、沙漠、戈壁、凍土……凡是能夠削弱、消解武人之力的地方,家族成員皆不準入。寶藏也不行,寶藏,尤其不行!在殘影看來,這規矩簡直荒唐至極,愚蠢至極,怯懦至極。怎奈木青兒盲信葉玄,怎奈木青兒手中有鞭。
尾隨入穀的“眼睛”們,終於慢慢搞清楚發生了什麼,一些瞪目欲裂,一些掉頭便跑。跑掉的,也無人追趕。“這事藏不住,莫亂殺人。”葉玄事先已有交待。
千人輪番休息,從正午搬到午夜,從午夜搬到正午,終於將洞中金磚儘數放入駱駝鞍袋之中。一駝能載四千兩,竟裝滿了一千兩百六十駝。五百多萬兩,比陸燼估算的還要多。
“挖。”葉玄又對孤雁下了一個簡潔的命令。見到寶藏後,先做什麼,再做什麼,事先早已安排,此時無需多言。一些駱駝的鞍袋中,藏著短小的鐵鏟、錘鑿,此時方用。
“地底、壁內,沒東西。”傍晚時分,孤雁回報。
孤雁的語氣,讓葉玄感覺有些屈辱,那是一種大姐姐迫不得已陪著小男孩玩泥巴、過家家的語氣。取寶之事,絲毫不能令她興奮。葉玄也不知道,究竟什麼才能讓她興奮,還有沒有什麼,能讓她興奮。
報了夫仇之後,葉玄再沒自她眼中看到過光芒。似乎隻有“雀牌”能給她一絲快樂,隻有木青兒和殘影能讓她有些在意。而她對葉玄的忠誠,則完全是一種“信用”。
“就地休整,明晨出發。”葉玄自己的熱情也被澆熄了不少。
(注:孤雁的長刀,外形介於地球人所用的“苗刀”與“太刀”之間。)
流亡日記-節選(17)
今天遇到了一隻巨大的……我不知道那算不算魚。這家夥從我們船下遊過,遊了好久才過去。
一開始我以為是幻覺,怎麼可能有這麼巨大的魚。可是它遊過去很遠之後,從水下冒出來了,就像海中突然升起了一座島,那肯定隻是它身子的一部分。如果隻是這樣,我還可以騙自己說是幻覺,可當它潛回水下的瞬間,一道巨浪向我們撲了過來,比那次暴風雨的浪頭還要大,船兒險些翻了。天那,要是它早一點浮出水麵,我們就完了!如果我是騙吃騙喝的吟遊詩人,絕對不敢給人講這個故事,實在太可笑了,連貴族家的蠢小孩都不會為這故事付錢的。
這東西究竟是什麼,是書上說的“龍”嗎?不對,書上說龍一隻爪子就能抓起沃夫岡伽最大的斑牙象,如果是這樣,那龍跟這家夥相比,簡直就是沒長毛的小雛鳥。
該叫它什麼好呢,除了龍,我暫時也想不出更霸道的名字,就叫“滄龍”吧。以後可千萬彆再遇到了。
流亡日記-節選(18)
鹹肉和乾餅果然開始變質,詛咒厄古斯!淡水可以通過下雨來補充,可食物……再這樣下去,隻能冒死吃不認識的魚了。
我問安涅瑟願不願意當我的儲備糧,她立刻答應了。這賤種真是沒情趣,不知道猶豫一下再答應才會比較感人嗎?
流亡日記-節選(19)
鹹肉和乾餅徹底報廢,今天中午第一次吃了魚。殘月不怎麼明亮,直到目前我們都還沒死。
魚不是亂吃的,就算賭博也要有謀略。我們不吃顏色鮮豔的魚,鮮豔的東西容易有毒,這是沃夫岡伽的經驗。另外,儘可能多地捕魚,然後挑其中一種來吃。下肚的品種越豐富,越容易遇到毒魚,這是顯而易見的。還有,第一次吃的時候,先切下小小一塊,比小拇指的指甲還小,用燭火烤焦,吃下去,然後等待。如果一天之後仍沒有不好的反應,第二天就可以多吃一點。
接下來就看運氣吧。我現在倒真希望有個神祇可以供我祈禱,但我寧可葬身無儘海,也絕不祈求厄古斯!
唯一的好消息是,最近天氣沒那麼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