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帥,要不去給大帥說一下,暫且先加稅三成?”施耐庵皺眉說道。
“不加,三成稅賦可是不少,若是加了這些稅賦,百姓們辛苦勞作一年,恐怕連一頓飽飯都是保證不了,不利於大帥的民心歸附,不能加。”朱瀚依舊是反對給老百姓們再加稅。
“那可怎麼辦?”
施耐庵也是不想給百姓增加負擔,可是不建立平安倉的糧草物資儲備,就無法保證應對突發情況。
“先生,其實也沒有什麼好擔心的,所謂士農工商,咱們缺錢了,可不能隻盯著一個‘農’使勁兒薅羊毛啊,我就是出身農戶,要是把農給惹毛了,那可是要翻船的。”朱瀚笑著說道。
“副帥說的有道理,可是士人因為打土豪分田地也已經是老實了,多數已經投靠副帥效力了,也不好給他們再加稅吧?”施耐庵說道。
“除了這兩個,不是還有工商嘛!”朱瀚說道。
“農為根本,如今農本不興,何談工商啊?”施耐庵還是老一套的思維,隻覺得天下利有定數,農業不行,那工商也是白扯。
“那先生你可錯了,我可是聽說了,***間富饒,僅僅是依靠食鹽,是遠遠沒有撈取多少利潤的,我們要是做出一些彆的商品發賣到江浙,就相當於另外開辟了幾條食鹽貿易!”朱瀚信心滿滿的說道。
“副帥的意思是?”
“我打算在除州設立工業司和商業司,督辦一批工坊和商號,給我軍充實局軍備。”朱瀚說道。
一聽到要開設工業司和商業司,施耐庵倒是沒有表現的很詫異,他可是知道副帥一向看重工商兩業。
隻不過,這兩個行業都是不同於農業,就算是起步階段,也是需要大批人力物力的,可不是在農田裡賣力氣就能夠有效果的。
“副帥,無論是商業司還是工業司,恐怕都是需要大批銀錢籌備吧?”施耐庵問道。
“嗯,說的沒錯,我也粗算過了,最少需要三十萬銀錢,還有大批的工匠和貨源。”
在朱瀚的計劃中,第一步建立的工坊,主要是已經是試驗成功的玻璃、白糖、印刷等利潤大的行當為主,能夠快速的回本獲利。
僅僅憑借除州當地的工匠,幾乎根本不可能建立這麼多的工坊。
果然。
施耐庵一聽朱瀚的計劃,立刻倒吸了一口涼氣。
“副帥,可真是大手筆啊!”
明明窮的一毛沒有,卻敢想這麼大的計劃,施耐庵是真佩服朱瀚
三十萬銀錢的啟動資金,還有至少數千人規模的工匠,施耐庵覺得自己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出辦法的。
要知道,蒙元在江浙行省征收的稅賦也不過二百萬銀錢左右。
施耐庵覺得要想獲得這一筆啟動資金,恐怕隻能是再派大兵去江浙集齊府威脅勒索了。
“那可不行,江浙行省的伯魯等人,已經是號稱‘兩江互保’,在天下人麵前顯示了自己的中立,我們要是再去攻打江浙,恐怕會影響收服各地民心,而且還會影響食鹽貿易的。”朱瀚反對道。
如今的蒙元朝廷,已經是陷入了兩派爭鬥中。
皇太後奇氏和皇帝愛猷都麵臨巨大的身份危機,許多蒙元諸侯將領都懷疑皇帝愛猷身份的合法性。
反對派的哈麻、特木爾等人擁立魏王孛羅帖木兒,大有要入京‘靖難’的架勢。
而在江南的伯魯、吉同等人,竟然聯手發了一個布告,宣稱江浙行省江西行省不摻和大都和汴梁的爭鬥,他們要謹守臣子的本分,來了一個兩江互保,既不給大都效忠,也不給汴梁的魏王效忠。
許多人都是覺得,江浙行省和江西走了一步臭棋,屬於兩頭不討好的騎牆派。
將來不論是哪一方得到優勢,肯定是饒不了他們。
不過。
朱瀚卻是知道事情不是這麼一回事兒。
自從紅巾軍在朱瀚指揮下擊殺了元帝,殲滅了百萬大軍,兩江的蒙元官員們就已經是徹底體會到了‘大元氣數已儘’的感覺。
連皇帝都被反賊給殺了,卻還忙著內鬥,這大元朝不亡,哪還有天理了。
所以,江浙平章伯魯已經是開始籌劃將來徹底投降紅巾軍朱元章兄弟的可能了。
畢竟江北的兵馬強大,一旦渡江南下,彆說是伯魯的江浙兵,就算是聯合上江西行省的兵馬,也未必能夠擋得住人家進攻。
所以這個‘兩江互保’,看起來是給蒙元朝廷兩不相幫,其實是跟朱瀚通過氣的曖昧表態。
朱瀚這個時候,怎麼可能再去威逼伯魯等人呢。
“那副帥可是另外有了辦法?”施耐庵問道。
“嗯,不錯,我聽說江南有一個巨富,可以說是富可敵國?”朱瀚問道。
施耐庵頓時雙眼一亮。“沉富沉萬三?”
“沒錯,就是沉萬三!”朱瀚微微笑道。
沉萬三的大名,在江南可以說是家喻戶曉,老少皆知,因為沉萬三的財富太多,許多人都認為沉萬三家中藏有神仙給的聚寶盆,才有了如此多的財富。
朱瀚可是知道,沉萬三其實是經營有方,以江南田地為根本,大肆擴張各種工坊商鋪,供養了成千上萬的工匠,然後還經營海貿,出口大批的瓷器、絲綢、茶葉等特產。
“我記得先生曾經在蘇州為官,肯定是有一些人脈的,可否去一趟蘇州,替我探一探沉萬三的底,如果可以的話,我要親自去一趟蘇州,會一會這個沉萬三,商量一下發財的大計。”朱瀚緊接著說道。
“什麼,副帥要去蘇州?”
“我們不久必然要統治江南的,不先會一會這個沉萬三,怕將來不好應付江南士紳豪族,就當是先練練手了。”朱瀚笑道。
“副帥萬金之軀,乾係光複大業,不可涉險去江南啊,畢竟江浙名義上還是蒙元的啊!”施耐庵可是大不放心。
如今的施耐庵,已經有襄助朱元章兄弟爭霸天下的雄心。
作為副帥的朱瀚可不能有什麼意外。
朱瀚聽罷,卻頓時大笑起來。
“先生放心吧,劉伯溫幾次來信告訴我,伯魯、範遙等人日日心驚膽戰,唯恐我們找到由頭進兵江南,我要是去江南,他們不當祖宗供著才是不正常呢,怎麼可能敢有人對我不利。”朱瀚笑道。
伯魯、範遙等人現在可是害怕的厲害,唯恐朱瀚他們不講武德,一個進兵江南,連當肥羊的機會都不給他們留。
“如此那我就放心了,不知道大人打算讓我什麼時候去蘇州,我與那沉萬三當年還算是有些交往。”施耐庵說道。
施耐庵祖籍蘇州,後來才遷居的興化,在蒙元高中進士後,最開始授予了蘇州府的官職,後來才是升遷到了錢塘知縣。
在蘇州的那兩年,自然是與蘇州名人沉萬三打過交道。
“再等幾天吧,此去蘇州,畢竟是要拉著沉萬三做生意,我打算讓你帶一些樣品給沉萬三看看,省的他不肯掏銀子。”朱瀚說道。
“那下官就隨時待命!”施耐庵連忙說道。
朱瀚打算讓施耐庵帶的樣品,攏共也就是三樣東西,分彆是透明玻璃、白糖和肥皂。
除州的工坊現在都已經可以造出來這三樣商品,隻不過受限製於原材料的不足和工匠的短缺,不能更大規模的擴產。
製造透明玻璃和肥皂,都是需要大量的純堿,這種天然礦產需要有大商號渠道才能擁有充足的貨源和儲備。
而製作白糖,則是相對簡單一些,僅僅是把紅糖用黃泥水脫色而已,但是大量的紅糖原料也是需要有大商號支持的。
朱瀚隨後幾天,都是有事沒事兒在衙門後院。
他把試驗的幾種商品作坊都是直接設在了衙門後院裡,反正也不大,攏共就是幾十號人。
又是經過三天的準備,總算是把朱瀚要求的樣品數量給準備充足了。
“七五,五百件玻璃碗、一千斤白砂糖和五百斤冰糖,還有一千隻香皂。”
二姐夫李貞見到朱瀚來了,趕忙笑著上來稟報。
自從被委任掌管了義軍的鹽業商號以後,二姐夫李貞是越來越熟練,不僅把鹽業生意打理的井井有條,而且還幫著朱瀚督辦起了玻璃、白糖和肥皂三個工坊。
“很好!二姐夫,你趕緊派人去準備裝船,所有的玻璃碗全都用稻草做好防護,不要磕碰碎了,白糖和香皂,也都用上好的油紙包好,不要受潮,咱們以後大筆的賺銀子,可就要靠這些東西了。”朱瀚笑著說道。
二姐夫李貞連忙點頭,安排了幾個得力夥計去準備車馬船隻打包。
“七五,我聽說這些貨品,都要送給沉萬三?”二姐夫李貞小聲問道。
他的臉上是滿滿的不舍,這麼一大批貨物可都是價值連城啊。
朱瀚聞言笑了起來。“送?那怎麼可能,我雖然想要拉攏沉萬三,可絕對不是要去討好他,甚至可以說他沉萬三應該想儘辦法討好我們才是,哪裡用得著送給他。”
最近一段時間,紅巾軍在淮東擊殺元帝殲滅百萬大軍的消息,已經是在江南民間掀起了輿論風暴。
許多江南百姓都是紛紛傳言,紅巾軍將會不日南下江浙,到時候必然是一場權力財富的大洗牌。
如沉萬三這種的豪族巨富一個個都是驚駭不已,紛紛害怕蒙元朝廷倒了,紅巾軍這幫子泥腿子把他們給抄家刮財。
“那就好,那就好!”
二姐夫李貞一聽,立刻就是笑的跟花一樣了,隻要是不讓自家人吃虧,二姐夫李貞心裡才是舒坦。
“這一批貨品,我是打算放在沉萬三那裡寄售,也是給沉萬三看一下我們的新貨,讓他知道以後的合作有利可圖。”朱瀚說道。
不論是玻璃、白糖還是肥皂,那都是有技術優勢才能做出來的。
沉萬三作為一個成功的商人,肯定明白其中的利潤,要想賺錢就肯定要跟朱瀚合作的。
為了保證讓沉萬三乖乖合作,不必去擔憂江浙蒙元官員們興師問罪,朱瀚還專門派人給劉伯溫送信,說明了自己的打算,讓伯魯、範遙等人做好除州紅巾軍南下人員的安全,否則一旦出了什麼差池,紅巾軍就要炮打金陵興師問罪了。
朱瀚剛剛派人去給劉伯溫送信,正在給施耐庵去蘇州做準備,就又接到另外的軍情。
“副帥,從泰州龍海衛傳來軍報,東海上來了許多大船,打著高麗國的旗號,看樣子是來者不善啊。”
朱瀚剛睡下,陳寶刀就把他給叫醒了。
紅巾軍在淮東泰州設置了龍海衛,專門負責警戒外海的敵情。
想不到這才一個多月,竟然就發揮了作用。
朱瀚接過軍報立刻看了起來。
“這些高麗棒子,還很是蒙古人的好走狗,這麼快就派了水軍來了。”朱瀚一個冷笑,在燭光下顯得很是肅殺。
“副帥,那我們怎麼辦?”陳寶刀問道。
紅巾軍在龍海衛僅有十幾條船,幾百名水軍,而那些高麗水軍能夠跨海而來,肯定都是沒有小船,一旦發生戰鬥,水軍船隻落了下風,那就是必敗的。
“嗬嗬,這些高麗棒子是來巧了,我正好有了新船,可以用他們來練練手!”朱瀚笑道。
隨後,朱瀚就派陳寶刀去下令,讓隱蔽在長江北岸的紅巾軍船塢備戰,隨時準備出擊。
至於施耐庵去往蘇州的行程,則是絲毫不受影響。
“副帥,下官聽說有高麗蠻夷來襲,不如暫且緩一緩蘇州之行,讓下官幫忙讚劃軍機!”施耐庵倒是有些不太放心。
“無妨,先生隻管去蘇州就行,我已經讓劉伯溫打好了招呼,一路上暢通無阻,至於這些高麗水軍,不過是跳梁小醜,我動動手指頭,就能讓他們灰飛煙滅。”朱瀚說道。
“那好吧,下官立刻去往蘇州,望副帥全勝!”施耐庵說道。
施耐庵率領紅巾軍商船啟程南下,朱瀚則是留下周德興、常遇春等人留守除州,胡惟庸負責政務,自己帶著陳寶刀、胡一八和藍玉等人來到了長江北岸的秘密水軍基地。
在這裡,兩艘嶄新的五級火炮風帆戰艦終於是露出了它們的凶猛麵目。
五級風帆戰艦是朱瀚在係統簽到獲得圖紙,經過工匠們一番刪減修改做出來的。
拋棄了一些多餘的重量,獲得較淺的吃水,能夠在長江和近海暢通無阻的航行。
兩側船舷擁有十八磅炮、十二磅炮和六磅炮共計三十門,若是放在大航海時代,這點火力恐怕隻能給一二級戰列艦當癢癢撓。
但是,在如今的內河和近海上,這兩艘五級近海戰艦就是毀天滅地的水戰魔王。
“親娘咧,這麼大的船!”藍玉一聲驚呼。
十幾歲的藍玉已經是憑借自己的勇猛作戰,被朱瀚破格提拔為模範軍親兵千戶,屬於著重培養的戰略人才。
“哈哈,不過是百尺船而已,等到以後造出來百丈戰船,你不得嚇死啊。”朱瀚開玩笑道。
“副帥,這已經是夠大了!”藍玉依舊是咋舌不已。
朱瀚等一行人抵達後,從水軍營寨中走出來一群紅巾軍將領前來迎接。
為首的一人長身鐵麵,麵貌凶惡,渾似怒目金剛一般,約莫在個三歲多歲的年紀。
一見到朱瀚,此人立刻率領後麵的部眾拜見迎接。
“末將胡大海,拜見副帥!”
原來,此人正是明初著名大將胡大海,他是泗州人士,早年間闖蕩江湖,擁有不少水戰經驗,在除州投奔義軍後,被朱瀚委派到了此處秘密訓練新式水軍。
“起來吧,你們的水軍練得怎麼樣了?”朱瀚大步向軍營內走去。
胡大海等人連忙起身,跟在了朱瀚後麵,邊走邊是彙報道。
“好教副帥放心,咱這水寨內的兄弟們,已經是全都操練好了,隻要是上陣不管遇到什麼賊人,必然轟得他們死無全屍!”胡大海聲若洪鐘,大聲嚷叫著。
隨後,胡大海的兩個兒子胡三舍、胡關住兩個人也是一樣大聲喊道。
胡大海父子三人幾乎共用一張臉,朱瀚瞧著是有些粗豪的可愛,當即擺擺手。
“既然你胡大海下了保證,那我就給你這個機會!”
“什麼,真的嗎?”胡大海頓時一臉驚喜。
自從在除州投了紅巾軍,胡大海剛開始打算是平本事掙個‘先登’‘奪城’‘斬將’之類的軍功,可就因為自己說熟悉一些水戰,就被放到這裡當這水軍船頭。
“當然是真的,隻不過我還是有些不放心,我交給你的那些水軍操練手冊、火炮操練手冊你們掌握的怎樣了?”朱瀚問道。
“副帥放心,咱這裡的六百多號兄弟,吃喝拉撒都是不忘訓練,早已經是滾瓜爛熟!”胡大海激動道。
“好,那我就在航行中看看你們的本事!”
從龍海衛傳來軍情,那就說明高麗水軍已經是盤桓多日了。
朱瀚決定馬上去龍海衛,擊退這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高麗水軍。
“好嘞,副帥!”
胡大海高興的一擺手,遮擋在江麵上的幾十丈偽裝水草就被搬運開。
兩艘風帆戰艦順著長江,向著下遊飛馳而去。
朱瀚率領眾人登上戰艦,沿途檢驗了一番水軍炮手的操作。
三十門大小火炮,幾輪發射都是有條不紊,讓朱瀚頗為滿意。
。
。
泰州龍海衛,長江入海口。
一支高麗旗號的船隊正在岸邊駐紮。
最大的一艘大槽船上,高麗國三司使權謙正得意洋洋的看著遠處。
在那裡有一群登岸的高麗兵馬正在四處縱火,試圖引誘北岸的紅巾賊水軍前來進攻。
權謙是高麗的重臣副宰相,屬於高麗國裡麵的‘挺元派’。
這一次奉了元朝皇太後奇氏的命令,率領了一支龐大的水軍艦隊,足足有三十條大小船隻前來。
他們的目的,就是替元朝皇太後奇氏向江浙行省官員興師問罪,責備他們所謂的‘兩江互保’。
在必要的時候,高麗水軍還會替元朝皇太後和皇帝使用武力,教訓一下江浙行省。
因為根據元朝大都提供的情報,長江一帶的紅巾賊水師多是小船,根本不能與跨海而來的高麗水軍交戰。
“大人,紅巾賊當了縮頭烏龜,不肯出來交戰!”
經過一番放火引誘後,龍海衛的紅巾軍水軍依舊是謹守營寨,那幾條船沒有絲毫想要出擊的打算。
“算了,他們不出來,那就饒了他們!”
權謙麵露得意的說道。
隨後,他又是對隨從問道。
“江浙行省派人回信了嗎,為何還沒有給我們準備纖夫?”
高麗水軍戰船屬於海船,在長江逆流航行無力,必須要有纖夫拖拽才能夠前行。
尋找纖夫的任務,自然需要江浙行省安排。
“大人,江浙行省還沒有回應,恐怕伯魯等人要抗命啊。”一名年輕的高麗官員說道。
他叫做元顥,是權謙的女婿,也是高麗國的水軍兵馬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