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曲阜城外西北的三十多裡地外,一群潰逃到這裡的元軍正在哭泣。
他們的主帥察罕帖木兒剛剛已經斷氣,王保保已經是哭的雙眼通紅!
察罕帖木兒名為舅舅,其實就是把王保保一手帶大的義父。
如今王保保心中是悲憤無比,恨不得立刻殺回去給察罕帖木兒報仇。
“舅舅,此仇不報,我誓不為人!”王保保心中怒吼著,眼睛中閃耀著怨毒的光芒!
“王大人,咱們怎麼辦?”幾個副將看著自己麾下的部眾,一個個哭喪著臉,都是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啊。
“撤退!”王保保咬著牙,大喝道:
“不然的話,咱們就要全軍覆滅在這裡!”
如今曲阜城下大敗!
王保保、李思齊和孛羅帖木兒等人雖然保留了大部分的精銳,但是許多的輔兵和輜重,已經是在曲阜城下損失一空。
數十萬大軍,一夕之間變成了幾萬殘兵。
這種情況下,自然就不能再繼續去淮南。
甚至於,連河南都已經是回不去,畢竟糧草輜重損失沒有了,數萬大軍回去也是餓肚子。
這種情況下,王保保決定帶領兵馬先去汴梁,帶走所有的家卷和財產,然後渡河北上大都城。
經過這一次大敗,河南肯定是守不住了啊,為了保全性命,還是早早去大都做準備為好。
元軍那些潰兵頓時都是鬆了一口氣,他們就害怕王保保一衝動,再帶領他們回頭去送死。
所有元軍紛紛朝著後方奔逃而去。
王保保、李思齊等人便是帶領剩餘的兵馬,迅速的撤退而去。
看著潰散的王保保等人,朱瀚也不追擊。
在朱瀚看來,察罕帖木兒等元軍根本沒有一丁點兒的威脅性。
追擊王保保等人也沒有任何意義,隻是浪費時間。
朱瀚看了一眼四散奔逃的流民潰兵,這些才是他的目標。
“傳令下去,投降者免死!”
“不殺俘虜!”
這數十萬的流民,可都是難得的精壯!
隻要是給上幾頓飽飯,立刻就能夠變成自己的強大兵源!
很快,朱瀚的軍令就在戰場上四處高喊了起來。
“投降者免死!”
“不殺俘虜!”
隨著紅巾軍的高喊聲,越來越多的潰兵開始不再逃跑,而是選擇了投降。
“投降者免死!”
“不殺俘虜!”
“不殺俘虜!”
......
這一聲聲嘹亮的高呼聲,就彷佛一把利劍,刺穿了潰兵內心深處最脆弱的一麵。
“投降,投降......”
很快,曲阜城外就聚集了一大片流民,黑壓壓一片的,看起來非常的震撼。
這些流民一個個驚慌失措,惶惶不安的表情,顯示出他們內心深處的恐懼。
他們不明白,怎麼突然間局勢反轉!
昨天還強大的大元軍隊,怎麼一天就變成了喪家犬啊。
怎麼會這樣?
經過一番搜羅,紅巾軍最後找到了十萬多名流民俘虜。
這麼多的人,很快被朱瀚下令打散,重新在城外安營紮寨,然後從俘獲的元軍輜重中拿出了許多糧食,給這些數月沒有一頓飽飯的流民們狠狠吃了一頓飽飯。
元軍為了讓流民軍乖乖聽話,一向不會讓他們吃飽的。
所以朱瀚下令給了他們一頓飽飯後,許多流民一邊大口的吃飯,一邊留著熱淚。
這一頓飽飯吃下來之後,所有俘虜的流民,全都是對著紅巾軍感激不儘。
“大人,俺們要跟你們殺韃子!”
“對,將軍,以後跟你們殺韃子!”
“殺韃子!”
城外的流民軍如此快速的投誠,讓朱瀚心中大為高興。
特彆是,當朱瀚進入曲阜城,在一群疲累不堪的紅巾軍士兵當中,看到了完好無傷的戚祥,心中是更加高興了啊。
“副帥神威無敵!”
剛一見到朱瀚,戚祥立刻就是激動的說道。
今日一戰,是戚祥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的。
數十萬元軍,在朱瀚一萬新軍的進攻下,竟然很快就直接崩潰。
這除了神威之外,戚祥找不到其它的說法了啊。
“哈哈,都是將士們的功勞!”朱瀚笑著拍拍戚祥的肩膀,然後繼續說道:“你做的很好,曲阜這一番苦戰,你沒有給我們紅巾軍丟臉!”
聽到朱瀚的誇獎,戚祥心中大為感動,連忙說道:“謝大人誇獎!屬下願意為大人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朱瀚笑著擺擺手,說道:“好了,我知道你是忠臣良將,你立下了大功,自然有賞,等我回到金陵,自然少不了你的封賞!現在,你就回去準備休息,一切事務,我來處理!”
戚祥聞言,連忙拱手拜道:“多謝大人厚愛,屬下告退!”
已經好幾天沒有合眼睡覺的戚祥,還真是沒有力氣推辭。
“嗯,去吧,你做的很好!”
“是!”戚祥抱拳一禮,轉身離開。
。
。
。
王保保等人一路狂奔,很快就逃回了開封城內。
開封城內的汝陽王府,一群女卷們正在悲號哭泣,地上是察罕帖木兒的屍體。
因為天氣太熱,察罕帖木兒的遺體已經是有些發臭了,而且還有腐爛的跡象。
“王爺啊!”一眾女卷都是汝陽王察罕帖木兒的姬妾。
她們現在這麼哭,可不是單純的哭察罕,更多的是哭他們自己。
因為,按照蒙古王爺的習俗,這些姬妾都將會被用來殉葬!
“嗚嗚!”
“嗚嗚嗚!”
因為察罕沒有兒子,所有一切都是由王保保這個外甥兼義子主持。
看到這些哭泣的女卷,王保保也顧不上她們,而是下令把王府中的一切能夠帶走的全部打包,帶不走的統統丟下。
“哥,你要乾什麼?”一名十幾歲的少女雙目通紅,很顯然是大哭了一場,走了出來向王保保詢問道。
“敏敏,你快去收拾東西,開封守不住了,隨我去大都!”王保保焦急的說道。
眼前的這個少女,正是汝陽王察罕帖木兒的女兒紹敏郡主。
“難道不給我父王報仇了嗎?”紹敏郡主一臉悲憤。
王保保如何不想報仇,但是現在河南已經沒有糧草準備,不先去大都的話,隻怕麾下兵馬都要餓死了,還報仇個屁啊。
當然,這些軍機事情,王保保就算說了,紹敏郡主也是不願意去聽。
“狗賊朱瀚,害死我的父王,我一定要去找他報仇!”紹敏郡主咬著銀牙說道。
王保保覺得這是小女孩的氣話,也就沒有當會兒事兒的。
但是,當傍晚時分,整個汝陽王府收拾完畢,所有人準備去往大都的時候,王保保的手下卻無論如何都找不到紹敏郡主的蹤影。
與紹敏郡主一起失蹤的,有她的貼身丫鬟小昭,還有一些金銀細軟和寶劍駿馬。
王保保得知這些後,不禁搖頭歎息,這個丫頭,實在是太不懂事了,竟然敢私自逃跑。
就算是想要報仇,那奸賊朱瀚是那麼容易殺的嗎?
且不說敏敏一個小女兒家,就算是戰場上的數十萬大軍,都是不能奈何朱瀚啊!
王保保與敏敏兄妹情深,立刻推遲了撤離開封的計劃,當天晚上,王保保便率領著大批的人馬,去尋找紹敏郡主。
然而,一直找到第二天中午的時候,也沒有發現紹敏郡主的蹤跡,王保保的心裡也開始有些擔憂了起來。
紹敏郡主這一次,可是偷溜出城的。
若是真的去刺殺奸賊朱瀚的話,那可就麻煩了,肯定是必死無疑。
但一切都是徒勞,王保保也不知道如何去追回來紹敏郡主了,無奈之下,他也不得不啟程奔大都而去。
王保保率領數萬部眾,帶著十多萬的蒙軍家卷,從開封出發,一路向北抵達了大元都城。
因為天下大旱,大都城外也是有成群結隊的流民出現。
王保保看著這些流民,心中不禁感到一陣悲傷。
從大都城外的情況看,大都城內恐怕也不容樂觀,說不定也沒有多少糧食供養軍隊啊。
果然。
當王保保進入大都城後,立刻就被攝政皇太後奇氏請到了宮中商討國事。
大元皇宮內,綾羅香帳,珠光寶氣,美酒佳肴,好不奢華。
王保保與奇皇太後一番錦被翻浪的商討國事後,都是處於極度清明的狀態中。
王保保摟著奇皇太後滑溜溜的肩膀,歎息著說道:
“太後,這一次大元真的是危險了啊。”
“如何這麼說?”奇皇太後眉頭一皺。
對於王保保這個俊俏健壯又懂情趣的後生臣子,奇皇太後早已經淪陷了,幾乎是對他言聽計從。
“現在北方連年災荒,朝廷肯定已經拿不出糧草軍餉了,而南方的朱氏兄弟,卻是要錢有錢,要糧食有糧食,這仗真的是沒有辦法打下去了。”王保保說道。
奇皇太後一聽,頓時就是臉色暗澹下來。
她也知道……
王保保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整個大元朝已經是處於財政崩潰的局麵,各地已經是無法征收稅賦了,所有的州縣都是有大大小小的反賊。
而王保保等人這一次大敗,更是把大元朝最後一次豪賭給梭哈乾淨。
小小一個曲阜城,耗儘了大元朝最後的一批軍需糧草!
這是任何人都不敢相信的。
而且,察罕帖木兒這個大將一死,更是讓元軍上下驚慌不已。
“那保保你說要怎麼辦才好,如今愛猷年幼,朝中大臣們都是一群酒囊飯袋,奴家以後可就要靠你了。”奇皇太後連忙撒嬌說道。
奇皇太後本來就不過二十多歲,又是天生麗質難自棄,一番嬌羞賣弄後,王保保也是一顆心都要醉了的。
如今大元朝連連失敗,大漠草原上的幾個蒙古藩王們,已經又是蠢蠢欲動,特彆是當年阿裡不哥的後代藩王,更是覺得到了他們為祖先報仇的時候了啊。
當年大蒙古國的時候,阿裡不哥和忽必烈這兩個親兄弟為了爭奪蒙古大汗寶座,展開了曠日持久的廝殺,最後以忽必烈獲勝,阿裡不哥身死告終。
但是阿裡不哥的後代依舊在草原勢力很大,現在又一次展露出勃勃野心,隨時都是一副要率領草原騎兵衝入大都,搶了愛猷皇帝寶座的架勢。
這種情況下,奇皇太後隻能指望王保保這些中原團練軍大將撐腰的。
“太後放心,隻要有我在,不會讓那些亂臣賊子胡來!”王保保摟著奇皇太後表露忠心。
“那我就放心了。”奇皇太後說道。
王保保歎了一口氣,然後說道:“依我之見,我們應該儘快想辦法,在草原上恢複大汗的威望,給將來留一條退路!”
“退路?”奇皇太後有些意外。
“沒錯,就是退路,萬一哪一天紅巾賊攻到了大都城外,殿下和大汗總不能出城投降吧?”王保保說道。
投降,那當然是不可能投降的。
自古以來投降的帝王,就沒有幾個有好下場的,奇皇太後可不敢讓自己兒子投降紅巾賊。
奇皇太後可是知道的,蒙古人在中原有多麼的不得人心!
自己兒子這個蒙古大汗一旦落入紅巾賊手中,肯定是要完蛋的。
“那要怎麼辦?草原是蠻荒一片,而且苦寒無比,朝中文武百官,可沒有人願意去草原上啊。”奇皇太後說道。
王保保冷笑一聲,“去不去由不得他們,隻要不想死,那就得去草原!”
如今中原已經是一片亂局,朱元章朱瀚兄弟又是如此強悍,王保保覺得大元已經沒有多少希望了啊。
唯一的退路,就是退回到草原,繼續當蒙古大汗!
這樣等到將來中原有內亂,還能再乘機南下血賺一把。
但是如果不退的話,等到朱元章和朱瀚兄弟把大元吞並掉,到那時候,就是王保保的末日了啊。
“你想怎麼做?”奇皇太後問道。
“我的意思是,派人到草原上去安撫各部,然後在捕魚兒海修建一座城池,以防不測。”王保保說道。
“好,那就聽你的。”奇皇太後點點頭說道。
王保保的提議倒也符合她的心思,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去尋找出路。
“那我這就回去召集兵馬,親自去一趟草原。”王保保說道。
“好,你可要快去快回。”奇皇太後嬌羞的點了點頭道。
……………
河南,潁州。
因為數月的乾旱,整個潁州已經是一片土地乾裂,
幾乎寸草不生,而這裡的人們,更是餓的麵黃肌瘦,一些老弱婦孺甚至都沒有辦法走動。
而且,更加可怕的是,因為餓死的人太多,再加上天氣炎熱,許多屍體來不及掩埋,滋生了蚊蟲,開始大規模鬨起了瘟疫。
整個潁州城在短短十天之內幾乎是軍民逃亡殆儘。
潁州城內的大漢皇宮。
大漢皇帝劉福通此時臉色蠟黃的躺在床上,他也不幸染上了瘟疫,經過潁州城的醫生診斷,已經是處於回天乏力的階段。
“咳咳咳!”
劉福通一陣虛弱的咳嗽。
整個皇宮內已經沒有什麼侍女奴仆了,因為他們全都逃走了,隻剩下劉福通的老妻朱皇後在一旁親自伺候他。
在劉福通的病床前,也沒有往日眾多的部將和大臣了,隻有關鐸和董大兩個人在聽命,其餘諸將都是帶領部眾外出逃荒了去。
“朕,咳咳……”
劉福通剛想要說話,卻又是一陣劇烈咳嗽打斷了他。
好不容易穩住之後,劉福通虛弱的開口說道:“俺覺得,朕這個病是好不了,大漢就要靠你們來了啊。”
關鐸和董大都是一臉悲傷,現在潁州城內滿打滿算不過是一萬多人,這大漢帝國實在是有些可憐。
劉福通說著,就伸手把旁邊的兒子劉文舉給叫了過來。
他對關鐸和董大說道:“朕死了以後,你們就儘心輔左太子,無論如何,不能向韃子投降,隻要扛過這災荒,以後就會好起來的。”
說這話的時候,劉福通眼神空洞,顯
然精神狀態已經是不怎麼好。
“陛下放心,關鐸一定輔左好太子!”
“陛下,俺董大聽你的話。”
關鐸和董大連連表示了自己的忠誠,劉福通這才放心的又躺在了床上了,依舊是不停得咳嗽。
隨後,關鐸和董大兩個人走出了‘大漢皇宮’。
不過,剛走了沒兩步,就聽到身後有人叫自己。
“關兄弟,董兄弟,等等俺!”
兩個人一回頭,發現是大漢皇後朱氏追了出來。
劉福通這個夫人出身小戶人家,不懂讀書寫字,沒有多少見識。
但是為人親和,哪怕是當了大漢皇後以後,也依舊是如此,關鐸董大等人都是很敬重她的。
“皇後娘娘!”
“娘娘!”
關鐸和董大連忙請禮。
大漢皇後朱氏毫不在意,直接了當的說道。
“兩位兄弟,你們不要急著走,坐下來,聽俺給你們拉拉呱!”
大漢皇後朱氏一口流利的河南京腔,讓關鐸和董大頓感親切。
“娘娘,你要說啥咧?”董大立刻問道。
“你們剛才也看到了,老劉陛下已經是病湖塗了,你們看出來了嗎?”朱皇後皺著眉頭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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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劉陛下,如此接地氣的尊貴稱呼,也隻有朱皇後能夠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