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在眾人的哭天搶地裡、以及薛幡平靜的注視下,老爺子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當其雙眼閉上,屋內的哭聲也更加刺耳了,唯有薛幡獨自走了出去、將熱水打來、將壽衣放在了一旁。
給爺爺擦身子這種事兒,彆人來他不放心,這幫家夥做都沒做過,又怎可能做得好……
就如過去的每一天一樣,他將毛巾打濕、試好了溫度,隨即一點點幫爺爺翻身,幫其擦拭起來。
可笑的是,這整個過程裡,所有人都跪在地上痛哭、比拚著哭聲的音量,卻沒有一個人起來幫一下忙。
或許在他們眼裡,這事兒就應該薛幡來乾,反正都乾了這麼多年了,也不用擔心什麼。
十多分鐘後,薛幡幫爺爺穿好了壽衣,又默默將水盆給端了出去、將水給潑掉……
嘩啦——
而當他回返,這幫子“孝子”就已經爭先恐後將爺爺給抬了出來、放進了棺材,隨即支棱起了堆在一旁的竹竿,開始張羅起靈堂。
但凡能讓外人看見的事兒,他們是一個比一個積極,薛幡也懶得和他們爭搶,他知道,這種事情他們必然是儘善儘美的。
於是,累了好幾夜沒合眼的他,站在棺材前又看了爺爺一眼、見其麵容安詳後便徹底放心,朝父親招呼了一聲,便回屋休息去了。
哐當!
薛幡並不知道,當房門關上後,院兒裡忙活著的眾人都突然暫停,都帶著一種懷疑的目光、看向了他房間……
“你們說,這自己照顧了這麼多年的爺爺真的走了,眼淚都不掉一顆,這是人嗎?”收回目光,二叔隨口問了一句,眾人深以為然。
“這這這……唉!”
而薛幡的父親呢,自家孩子到底孝不孝順他自然是最清楚的,可老爺子從小就教導他要維持親戚和睦、不要多生嫌隙,他張了張嘴,最後也隻能是歎了口氣。
他也暗自決定,等後麵找機會還是要好好說道說道,畢竟人活著總不能隻做裡子而全不顧麵兒,更何況老爺子走了這薛家族長也便要重新選舉,身為前族長的長子、這種關鍵時刻可不能落人話柄啊!
“這小子,咋就不懂這些呢!”
在心中自語了一句,他又張羅著眾人忙活了起來。
……
……
三天後。
經過了一番必要的喪葬儀式,終於到了老爺子出殯的日子,薛家族中戶戶門口都擺上了火盆和花紙,甚至還各自都請了白事隊伍。
薛家是薛家村最大的一族,一場白事幾乎將整個村子都給弄炸了,嗩呐和哭聲震耳欲聾,嚇得全村的狗都在街角亂叫、到處都飛舞著黑煙和紙灰。
畢竟是老族長去世,平日在鎮裡城裡的薛家人也都回來了,這可能是薛家人近十年出席最齊的一天,送殯的隊伍浩浩蕩蕩、有如長龍……
而不管是見沒見過薛老爺子的,各家子弟那都是一個比一個哭得更慘,也正因如此,在這般震天的哭聲裡,依然一臉平靜的薛幡就顯得十分礙眼。
此時的薛幡,憑借著自己與爺爺的親近,雖身份輩分沒到,卻也不按規矩地出現在了隊伍的最前端,卻一點兒想哭的意思都沒有。
一旁的父親見狀,終於是忍不住了,連忙拍了拍他的手臂:“幡子,送爺爺最後一程了,之前隨你,現在該哭還是哭一哭吧!”
然而……
麵對父親的提醒,薛幡卻隻是回頭看了眼爺爺的棺木,旋即搖了搖頭,心平氣和地回複:
“爹,爺爺這些年雖不方便行動,但我每天陪著他能看得明白,他老人家沒什麼遺憾,走得也很平靜……”
這些年,他除了照顧爺爺,便喜歡閒暇時候讀一些古書,先賢的智慧道理吸收得多了、思考得多了,也就有了自己的道理。
“俺覺著,生老病死是人之常事,既然爺爺是安詳走的那就是最好,也就沒必要哭、更沒必要故意哭了。”
這話說得聲音不大不小,在有心人的耳裡卻清清楚楚,一時之間、一些靠得近的哭聲都驟然停了,道道目光聚集過來,像是要將他生吞活剝了似的。
不過眾人也都清楚,今日是老爺子的出殯之日、無論任何原因都不應該發作,於是都暗自在心中記下了了一筆,權當是握住個把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