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能不能兌現自己的許諾,許諾兌現之後,丞相那邊的戰士會不會不滿,田地究竟夠不夠分,
直係三代不用服徭役納稅會不會影響國力,會不會滋生更多不滿,侍官優先選為宿衛,又會不會導致什麼兵不堪用之類的。
他考慮不了那麼多。
他手頭就這一萬八千老弱,能榨出多少力量就榨出多少力量!
這一仗要是贏不了,那就等著亡國!
還想那麼多作甚?
國之將亡,便是囚犯都要放出來衛國!!!
娘的。
劉禪一陣腹誹。
阿鬥你就不能長點心,偶爾跑軍營裡跟軍士們熱乎熱乎嗎?!
什麼都靠丞相隻會害了你!
劉禪緩緩走下土台,努力維持著天子的體麵與威嚴,朝那麵金吾纛旓而去,一步一個腳印。
鎧甲鏗鏘作響。
諸將很快跟上。
…
…
淩晨。
祁山。
漢軍帥帳。
一日夜不曾釋甲的魏延疾步掀帳入內,卻見到丞相已經趴在幾案上睡著了。
他張了張嘴想喊醒丞相,但終於還是忍住,小心翼翼走到旁邊一席坐下。
然而鎧甲撞擊之聲還是把丞相吵醒。
丞相緩緩直起腰身,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文長何事?”
魏延猶豫片刻,最後疾步走到丞相身前甕聲懇求道:
“丞相,可否再多給我半日時間!
“若今日日落之時祁山仍不能克,我們便連夜退軍!”
魏延一夜都在擔心,害怕中午仍舊不能功成,到時候丞相一拔寨,就真的要走了。
丞相搖了搖頭:
“不行,朝令不可夕改,說了日中便是日中。
“北麵斥候來報,從上邽派來祁山查探消息的覘騎不絕於道路,繼續遷延下去,等魏軍銜尾直追,我們就很難安然撤退了。”
“丞相!”魏延臉上呈現出近乎懇求的神情,如此聲色,在這位眼高於頂,矜功自伐到讓群臣儘皆避之的大將身上實屬罕見。
丞相長歎了一氣,依舊搖頭。
“嗨呀!”魏延急得直跺腳,最後一咬牙一狠心,“既然如此,等天一亮我就帶人強攻!我倒看他是降是死!”
言罷,來也匆匆的魏延一臉憤懣地離開帥帳,去也匆匆。
丞相再次揉了揉額頭,其後提筆蘸了點墨,繼續批注文書。
批了一會兒,他一臉無奈地放下筆,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從懷裡掏出阿鬥親手寫的那份帛書,展開,在昏黃的油燈下看了又看。
上麵洇開多處的墨跡,讓他想到了當年寫出師表時的『臨表涕零』。
跟這封帛書一樣,那封出師表上麵字跡也洇開了許多處。
自己當時是什麼樣的心情寫下那封出師表的?
阿鬥現在又是什麼樣的心情寫下這封帛書的?他想。
忽然,遙遠的地方傳來一陣喧鬨之聲,聽得他直接回過了神。
他驚疑地起身離席,朝帳門急趨而去,掀開帳簾。
隻見火光之中,剛剛憤懣離去的魏延手裡提著一個血淋淋的人頭向他走來,身後還跟了一大群已是興奮得連連跳腳的將士與相府僚屬。
“丞相!”魏延手裡提著高剛的腦袋,振奮之情溢於言表。
祁山堡守卒剛剛殺了守將高剛,出堡獻降了。
他昨日那番一日不降殺五百,兩日不降殺一千的狠話,終於還是起作用了!
他娘的,北伐受阻以來,總算痛快一次了!
“好!好!好!”丞相看著那個血淋淋的腦袋好半晌,緩過神之後一時拊掌大讚,愁苦了許多時日的老臉總算呈現出了一些人色。
“文偉(費禕),你立刻派人去南圍找子遠(吳懿),命他速速收降堡中守卒,打散在各部!
“文長你速去點六千人馬,去找偉度(主簿胡濟)調撥糧草,命伯恭(張翼)與你一同進堡!
“孫德(李福),你速命軍士生火造飯,飽食之後速速南撤!”
“唯!”
“唯!”
眾皆大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