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太和二年。
漢建興六年。
三月,初二。
這一日,張郃天不亮便命人埋鍋造飯。
破曉之後便帶著三萬戰士,一萬民夫各負五日乾糧,開始了急行軍。
輜重糧草則由最後三千名戰士押解六千民夫沿西漢水順流而下。
日仄之時。
不顧士卒疲弊,也不顧兩成部曲脫節,張郃部攏共急行軍八十裡,來到了武都北,昨日蜀軍紮營之地。
張郃命人就地休息,兩刻鐘後再繼續行軍。
坐不多時,探馬回報,諸葛亮大軍已經過了武都,殿後部曲距離此處營地隻有四十裡!
張郃振奮。
他行八十裡,諸葛亮行四十裡。
那麼明日這個時候,他就能在到達上祿縣東追上諸葛亮!
帶著那麼多糧草輜重,諸葛亮是如何也走不快的,到時候銜尾與其交戰,其必不敢派大部人馬去堵陳倉道,隻能與他且戰且退。
他跟郭淮約定的會師時間是三月初五,剩三日,而明日他與諸葛亮遭遇之後,諸葛亮距陳倉道還有一百餘裡,銜尾交戰之下,其大部人馬必到不了陳倉道!
功成可期!
屆時,就算諸葛亮不潰,他與郭淮也能一前一後將諸葛亮徹底堵死在西漢水這條狹長的走廊上,使其進退不得!
漢軍斜水大營必是空營疑兵,大將軍曹真收到隴山大勝的消息後,必往擊之。
獲勝之後,再領大軍入陳倉,也能一舉將諸葛亮殲滅!
總之,除了祁山被奪的失算,郭淮之策幾乎可以說是萬全之策了。
此時唯一讓張郃疑惑的是,諸葛亮難道就沒有料到,自己會派人從陳倉道截其歸路?
否則的話,為何會以每日不過四十多裡的速度緩慢退軍?
兩刻鐘很快過去,張郃命部隊繼續南行。
然而行不數裡,突然打北麵來了一個覘騎,一路絕塵跑到張郃身邊,勒著韁繩便急道:
“右將軍不好了!
“正午時分,祁山堡守將率四五千人出堡相攻!
“費將軍當時正帶人在堡下設鹿角,防備不及,被賊人一路打到了營寨裡麵!
“賊將揚塵大叫一路衝殺,殺了我們一千多人。
“又衝進我們糧倉搶走了一千多袋糧食,最後走前還放了一把火!
“幸虧遊府君及時率軍結陣趕來,才把他們趕回了祁山堡中!”
張郃騎在馬上一陣暈眩,差點沒栽倒下來。
怎麼他才出發半日,祁山堡就出事了?
“真牠娘是廢物!”
張郃氣惱,沒忍住罵了句臟。
本以為費曜穩重,結果怎麼會犯這麼低級的錯誤?!
那覘騎氣喘籲籲,不敢言語。
張郃又問:“賊將是誰?真有四五千人出堡?!”
“遊府君說應有四千多人,賊將似乎是魏延!”
“魏延?”張郃立時緊皺眉頭,一陣不可思議。
身側的裨將牛蓋亦是震駭不已:
“蜀中大將唯魏延一人而已,蜀寇怎麼可能會命他守祁山?你沒認錯?”
覘騎一臉焦急:“仆不知,是遊府君讓仆來傳消息的!”
張郃心中莫名有些慌了起來。
諸葛亮為什麼會派魏延孤守祁山?
會不會有什麼陰謀詭計?
牛蓋想到了什麼:
“難道那魏延想做偽漢的來歙,想釘死祁山,等偽帝如後漢光武一般入隴援他不成?”
張郃為之一怔。
就在眾人驚疑之間,忽然打南邊又有一騎絕塵而來。
張郃遠遠地望著,待來騎馳行至近處,才發現其人臉上神情幾乎與前麵一騎彆無二致。
張郃內心頓時生出些不祥之感。
卻見來騎氣喘籲籲道:
“稟右將軍,諸葛亮率領大軍進了上祿城!”
“什麼?!”張郃徹底沒有控製住聲色。
“諸葛亮率軍進了上祿城!”
張郃這下徹底懵了。
先是魏延守祁山。
後是諸葛亮入上祿。
難道說,自己真的中計了?!
如今魏延在北,諸葛亮在南。
所以…現在是自己被包圍了?
還是說,諸葛亮已經料到了郭淮會自陳倉道截斷他的歸路,知道自己已經跑不了了,所以才想著進上祿固守待援?
可是,他的援是誰?
偽漢難道還有援軍嗎!
而若果然能料到,他又為何不棄糧草輜重急撤?
一個又一個疑問衝擊著張郃的大腦,竟讓他在料峭春寒中冒出汗來。
“右將軍,現在如何是好?”裨將牛蓋此時也徹底暈了。
彆說一個裨將,就是這位大魏右將軍一時也拿不定主意了。
北麵如果真是魏延,要不要增派人手回援?
現在去上祿圍諸葛亮,萬一他的援軍比大將軍曹真來得還快,到時候自己這幾萬人馬就真被堵死在這條西漢水通道上了!
這條狹窄的走廊,兩側是秦嶺的峭壁,不是隴右的土丘!
到時候逃都沒處逃!
張郃隻覺一時躊躇,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穩妥一些自然是退回祁山,可是諸葛亮就被放跑了,而且,說不準無人接應的郭淮還會有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