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壩高一丈,長約半裡聽起來不是很高,也不很長,規模遠不如太祖皇帝當年所圍之壩。
但如果大壩後麵積水綿延十數乃至數十裡的話,沒有兩三個時辰怕是泄不完的。
他如今麵臨抉擇。
對麵的蜀軍經過一個多時辰的有序撤離,民夫、輔卒幾乎全部撤回了棧道上。
而虎豹騎顯然已經出現在了蜀軍視線裡。
蜀軍到底是會掘壩直接退走?
還是說會繼續誘他虎豹騎渡河,之後再決堤,以期半渡擊之?
曹真與杜襲等人討論不出一個結果,隻能繼續等待。
就在曹真等人思緒萬千之時,對岸的蜀軍突然吹響起了一陣連綿不斷的號角。
緊接著號角聲由近及遠,一直傳至看不見的山穀之中,在山穀裡回蕩。
“大將軍,這應該就是蜀寇傳令上遊決堤的信號了。”軍師杜襲麵色凝重。
此刻已經由不得曹真再多作考慮,他趕忙喚來親兵:“傳令下遊六千人馬淌水渡河!”
那六千人自然早已收到了命令。
蜀寇進則退,蜀寇退則追。
目的隻有一個:銜尾直追,不能讓對麵蜀軍安然撤退,不能給他們時間破壞棧道。
親兵得令,迅速搖動軍旗。
下遊立馬收到信號,第一時間,下遊幾裡外的六千步卒開始走下河道,淌水渡河。
對麵的漢軍此刻卻仍嚴陣以待,似乎沒有要撤離的意思,讓曹真眉頭一皺。
他預料不到大水何時會到來。
淌水過河速度快不了,萬一來勢凶猛,這六千步卒未能全部渡河洪水便至,就有些糟了。
約半刻鐘過去,當六千步卒的前部已經在下遊登陸數百,後部也已經全部踏入斜水河道時,一陣薄薄的濁流開始出現在曹真的視線裡。
又過了一會兒,當前部已經登陸兩千餘人,後部也已經全部行至斜水河道中央時,渾濁的水頭恰好在曹真麵前這一段河道中流過。
水頭並不厚,甚至可以稱得上涓涓細流,除了有些渾濁以外,看起來似乎沒有絲毫危險可言。
但就在此時,一直在對麵嚴陣以待的蜀軍終於動了。
離棧道最近的蜀軍開始散開陣勢,維持著頗為有序的隊列向棧道退去。
河道裡本不過二三尺深的清流很快全部被後續趕至的濁流覆蓋,水位也以一種並不迅速但又肉眼可見的速度緩緩爬升。
開始有枯枝殘葉順著濁流向曹真眼前的河道席卷而來。
下遊仍有數百步卒仍未上岸,本來淹不到他們大腿的水,此刻已經淹到了他們腰胯。
可由於水流速度的變快,已經有部分人站不住腳,由於恐慌,他們加速向河岸走去。
但水的阻力並不以人的意誌為轉移,反而越想快走卻走得越慢。
不少人一個腳滑,被並不如何洶湧的濁流衝走,河水的深度明明還不足以淹死一個人,但很明顯,他們幾乎是必死無疑了。
曹真將視線從下遊收回來,卻發現身前的河道已是濁流滾滾,濤聲震震。
而水流速度卻仍在不斷加快,河道水位仍在不斷加高。
對岸的蜀軍此刻結陣退走。
大魏將士銜尾追上。
曹真看得心驚又煩躁。
心驚在於,如果沒有軍師杜襲提醒,自己一開始便率全部人馬乘勝追擊淌過河去,怕是真要被那偽帝成功半渡而擊的。
大自然的偉力下,若是沒有提前做好心理建設,過河卒的士氣未必不會在蜀寇圍上來時一觸即潰。
煩躁則在於,如果兩千虎豹騎成功渡過渭水,那麼即使真被劉禪半渡而擊,此刻也必不可能讓蜀寇如此從容撤走,更何況他已對所謂的半渡而擊有所預備。
“劉阿鬥是無計可施了?”
一道頗具幾分帝王威嚴又似乎百無聊賴的聲音忽然在曹真耳邊響起。
曹真頓時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