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穀東段,尹大目統領的虎豹騎沒有理會仍在身後與大魏將士僵持的三四千漢軍精銳,一路向西。
如大將軍曹真所言,越過那最後的漢軍精銳後,一路數裡俱是蜀軍潰卒,綿延不斷,怕是兩三千人不止。
而虎豹騎一路沒有片刻停留,隻隨意地收割大道旁落單的少許蜀軍,之後繼續向西奔襲。
任誰都能看出來這些潰卒已經不可能再形成戰鬥力了,而擒龍的機會就在眼前,誰要是敢把時間浪費在這些人身上,隻會被大將軍怒罵一句蠢豬,之後再沉屍斜水。
“都督,看前麵!”
親衛忽然前指。
尹大目從一名跛了腳卻仍率幾人頑強抵抗的獨眼老卒身上拔出騎槍,回首西望。
隻見一裡開外,兩三排維持著陣勢的蜀軍冒著薄霧突然出現。
片刻後,又是幾排。
“怎麼回事?”尹大目有些摸不著頭腦。
“大將軍不是說,蜀寇已經沒有精銳了嗎?”
突然,靠近河道的一名騎卒勒馬向尹大目跑來,說話帶著哭腔:“都督禍事了!河道又開始漲水了!”
“哈?!”尹大目聞言驚駭欲死,腦袋一片空白。
誰都見過昨日那滾滾洪流,此刻聽到河道再次漲水,而斜穀又是兩山逼仄,怎麼可能不怕?!
其人往西方看去,卻見不知從何處來的蜀軍一改原本潰退之勢,維持著陣線從薄霧裡徐徐走出。
“快撤,快去給大將軍報信!”尹大目一邊驚惶大吼,一邊拔馬調頭跑到河道邊上。
隻見原本清澈的溪水,果然已經變得渾濁,雖然仍舊不深,但水勢顯然已經越來越快。
再往上遊看,已經能看到枯枝敗葉隨著水流滾滾而下。
而上遊原本寬闊不過百餘步的河道,此刻已經被薄薄的濁流拓寬至二百步有餘。
河道兩旁可以立足的空間,被緩慢地侵蝕。
而一裡外的薄霧之中,不知數量到底多少的蜀軍則一直緣著南山山腳結陣東來。
尹大目頓時往北一看,恍然發現斜穀地勢原來南高北低。
因為肉眼可見,濁流更傾向於擠壓北岸的空間。
與此同時,一直在石溪北側奔襲的虎豹騎前部,顯然已經發現了濁流來襲,可供他們立足之處越來越小。
應是想起了昨日那場駭人心目的大洪水,開始不斷有人囂叫著拔馬調頭,不顧秩序往下遊狂奔而去。
尹大目統領幾乎兩千魏騎,戰線之長何止一二裡?在驚惶之人縱馬狂奔之下,便是想從容指揮這支虎豹騎不要潰逃也是做不到的。
於是,越來越多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隻聽到有人狂呼“漲水了”的虎豹騎也跟著驚慌失措往下遊狂奔。
石溪下遊。
由趙雲、傅僉、柳隱等人統領的最後三千漢軍精銳,緊靠南山地勢稍高處結成了數個圓陣,頑強抵抗著曹真大軍的攻勢。
但不管是漢軍還是魏軍,經過了昨日大戰與一夜的追逃,這時候戰鬥力都已嚴重下降。
雙方你一槍我一刀,卻都是軟綿無力,短時間內很難造成殺傷。
曹真看著這群頑強抵抗的蜀軍,一時有些猶豫。
是集中優勢兵力把這蜀軍最後的精銳全部殲滅,還是分兵去跟尹大目的虎豹騎一起追剿潰逃的蜀軍?
然而就在他艱難抉擇之時,薄薄的山霧中傳來陣陣隆隆的馬蹄聲。
曹真西望,一陣驚疑。
“大將軍不好了,又漲水了!”一騎很快奔至曹真身邊,滿臉懼色。
“什麼?!”曹真猛的一愣,他方才已有許多猜疑,卻是萬萬沒想到漲水二字。
片刻後看向身邊的智囊,卻見智囊杜襲臉色也是刷白。
“怎麼可能?”其人怔怔而言。
“他們難道要把這幾千蜀賊跟我們一起淹死在這山穀裡?!”
曹真聽到這種可能,霎時間汗毛倒立,須發皆悚。
而此刻,從石溪上遊奔逃而來的虎豹騎已是源源不斷。
雖然大部分都重新集結到帥纛附近,但仍有騎卒選擇直接穿越軍陣,打馬往棧道方向奔逃而去。
甚至一邊跑,還一邊還狂呼著類似於“漲水快逃”之類的話。
魏軍聞之悚然,陣腳開始動搖。
“你們沒有看錯?!”曹真仍對這個消息不敢置信。
“大將軍,怎麼可能看錯!”
馬的速度顯然比水流速度快些,曹真此刻就站在石溪邊,卻看不出這淺淺的石溪有絲毫漲水的跡象。
而且,這麼淺的石溪,便是漲水又能漲到何種程度?
顧不得思慮許多,迅速觀察了下周圍地形地勢,又看向一直緊靠南山的蜀軍,曹真勃然作色:
“傳令,命所有人往南山靠!”
已經嚇懵了的軍師杜襲此刻終於也反應了過來。
“對,大將軍!
“這溪水如此之淺,而此處斜穀寬闊,便是蜀寇做了壩,水也不可能像昨日那麼深,水勢更不可能像昨日那般洶湧!
“南山山腳高出河道近丈,必然無事!”
曹真軍令很快便向各部傳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