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雖看似在挖土,實則在集中所有注意力施術遏製火勢,無奈自然之威絕非人力可匹敵,而且術業有專攻,所以即便是寐界第一戰力的墨汀風,也隻能做到減緩和減小火速,並不能熄滅它。
……除非他是龍王本尊,四海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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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勢終究還是到達了挖開的溝渠處——這正是“黃美芸”之前反複給村長劉大伯灌輸的“防火技能”之一,美其名曰“防火帶”,不知是否管用。大家退守到村北那幾戶人家的牆根下,心懸到了嗓子眼。
果然火苗在接觸到溝渠的那一刻便“刹住了腳”,一堵火牆熊熊,張著血盆大口似要吞噬村子卻無奈地被隔絕在溝渠外邁不進來,眾人大喜過望!若能保持現在的狀態不再發生意外情況,這火定能止住!
眾人正在高興,北風勢頭陡然變猛,一團火焰乘風直接從上方躍到了北麵一戶人家外牆與屋簷的接駁處,向著四周蔓延。
向下倒是控製住了,因為牆麵下緣事先糊了許多濕泥並沒有燒起來,這是“黃美芸”的防火技能之二,美其名曰“防火牆”,也確實有用。
奈何火焰不按規矩出牌,剩下的部分眨眼間已經掠上了屋頂,飛速蔓延開來!
“滅火!全力滅火!控製火勢,彆再竄到其他屋子!孩子都離開,青壯年上!”劉大伯喊得聲嘶力竭。
所幸家家戶戶院子裡都有兩個儲水的大水甕,一群人重點滅一所房子的火倒也有優勢,男丁負責滅火,女眷仍舊負責列隊從綿湖續水,雖然險些因為風勢再度撩到另一所房子,好在有驚無險最終壓了下來。
隻是墨汀風顧不上這邊,他在全力施術壓製溝渠那邊的火焰,遏止再度發生火苗“出軌”進村的意外。
終於把村裡的火熄滅了,劉大伯長舒一口氣。
此時北風漸小,溝渠外的火焰也有減弱之勢,但畢竟沒有徹底撲滅就有隱患,又緊著組織大家回去全力滅火。
終於在天快亮時,山火被成功撲滅,黃家村保住了!
老人額手稱慶,小孩和青年則歡呼嬉鬨笑作一團,人人臉上身上都有煙熏火燎的黑道子發油發亮,卻掩不住眼裡的高興。
劉大伯被一群人拋起接住又拋起的鬨了半天,好容易剛把他放了下來,一把年紀腿腳又不方便,差點軟在地上,又被一群年輕人笑著扶住。
他扶著有些發暈的腦袋滿處找“黃美芸”要好好謝謝她,若不是她反複跟自己預警遊說,教他如何打造“防火帶”和“防火牆”,又不厭其煩的跟大家講萬一遇到山火要如何應對,恐怕昨夜就是黃家村的劫數!
“虎子,美芸呢?”
劉大伯看見了正在人群裡擠來擠去的墨汀風。
一夜下來墨汀風法術消耗巨大,實在需要修行補足。再則此刻人群中也不適宜施術,所以他隻是憑借肉眼在摩肩擦踵慶祝的人群裡找她,順著手上的繩子尋過去——可繩子那頭的人卻似故意在避他,在人群裡左躲右閃,好容易逮住了,那頭卻不是黃美芸,而是係在一個十二三歲半大小子的胳膊上。
墨汀風一驚,拽著那半大小子,“美芸呢?”
半大小子見墨汀風尋來了,笑著解了手上的繩子,“虎子哥,芸姐說讓我跟你玩個逮人遊戲,在你沒有抓到我之前,儘量避著你,抓到了就算你贏,但是我可以找她領賞。”
“她人呢?!”墨汀風額上青筋暴起。
半大小子四處張望,撓頭不解,“剛才還在這裡呢……她是不是不想給我獎賞躲起來了?”
墨汀風三兩下解了繩子擠出人群,一定發生了什麼事,一定發生了什麼他沒意識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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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向自家院子跑去,沒跑幾步突然覺得身後不對勁,回頭看去那些仍在村北草甸邊慶祝的村中父老,明明在張著嘴大笑,歡聲笑語一片,他卻聽不到任何聲音!
再一晃神,那裡的一切似隔著波紋漣漪看物,一圈圈漾開,人群漸漸變得不真切起來。
鼻腔裡又嗅到了火焰燃燒的氣味,這一次,卻是從村落裡傳來!
墨汀風心裡湧起巨大的不安,說起來宋微塵從到了火情現場就幾乎沒同他說過話,以她的性格這很反常,難道……她早就又不是她了?!
再顧不得其他,轉身向著村中掠身而去!還未到黃美芸家院落,已然看到衝天的火光——院中那棵金合歡樹燒著了!
此時已天光大亮,村中明明有人走動卻對火情毫無反應,恍若是一場隻有墨汀風能看到的幻覺。
灼熱的風已經撩到他的麵頰,木火氣息也愈濃,劈啪聲糾纏著耳膜不息——可剛進院門一切又變了,除了那棵金合歡樹兀自燃燒,周圍的屋子院牆乃至整個黃家村都消失了!
隻有一片廣袤無際的冰封雪地,一灘一灘的霜紅血冰觸目驚心,雪下若隱若現成堆的鐵灰盔甲,戰車的輪子,折斷的旌旗……以及殘肢。
他終於看到了她。
可是墨汀風腳步卻有些遲疑,他不敢認。
“宋微塵”背對他麵向燃燒的金合歡樹而立,身上的衣飾與之前截然不同。
不再是墨汀風在鎮上給她買的那條粗布羅裙,而是一身丹紅似血的單薄裙紗,裙裾尾拖得老長,像在雪地上綿延出一條花路紅毯,腳上一雙紅繡鞋,一頭長發半綰半散,隨著落雪和風輕揚。
“微微……”
墨汀風輕喚出聲,那個背影早就鐫刻在他心上千年,想認錯人都做不到。
可“宋微塵”對此毫無反應,她隻是重複說著什麼,慢慢地向那棵燃燒的樹走去,似乎要走進火光之中。
墨汀風終於聽清了,那聲音似從虛渺中傳來,她說的是——
“虎哥,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