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賣身為奴很淒慘,但比起餓肚子來,還是賣身更好些。
當然,孔府這邊也不是什麼人都要的。比如說那些上了年紀的,身體虛弱的,或是看起來有病的,孔府這邊連簽賣身契的機會都不給。
通常都是直接打發了去,不讓他們浪費孔家的糧食。
宋康年簽了賣身契,帶著自己的兒子和侄女進了難民營。
難民內到處都是雜亂的窩棚,地麵上汙水橫流,隨處可見垃圾,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屎尿和人體腐爛的惡臭。
整個難民營內,肮臟的仿佛垃圾場。
但營內的難民對此卻是渾不在意。
人在饑餓到極致的情況下,除去吃喝之外,是不會在意其他事情的。
在進入難民營之後,宋康年開始帶著自己的兒子侄女排隊領粥。
很快便輪到了宋家三人,三人打上粥,在難民營中尋了個較為乾淨的角落,便蹲了下來,開始吸溜吸溜的吃起了粥水。
粥水很稀,但吃到肚子裡,卻是讓人感覺暖洋洋的,整個人都很舒服。
宋家三人臉上都不由自主的浮現出了笑容。
他們已經好久沒有吃過熱飯了。
但就在這時候,一名孔府的管事邁步走到了宋家三人麵前。
他的目光在年幼的宋詩身上瞥了一眼,摸著下巴上的山羊胡,開口說道。
“嘖嘖,不成想這難民堆中,倒還找到一個小美人胚子。”
“現在看著是瘦了些,但好生將養一段時日,倒是能給小公爺做個暖床的侍婢……”
說罷,他隨手指點了一下宋詩,然後說道。
“小丫頭,跟爺走吧,爺帶你過好日子去……”
宋康年下意識將侄女護在身後,開口問道。
“你……你想要做什麼?”
那管事蹙眉道。
“你這人好不省事,賣身契都簽了,當然是老子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了?”
宋康年還是將自家侄女護在身後,表情中滿是糾結和掙紮的說道。
“可,可孩子還小啊!”
“我家侄女今年才十歲!”
那管事不屑的嗤笑一聲說道。
“那又怎麼了?小公爺就好這口。”
“告訴你,賣身契簽了,人就是孔府的了。”
“彆說隻是送去給小公爺暖床,即便是打殺了喂狗,也沒人管得著。”
宋康年讀過些書,開口爭辯。
“即便是奴仆,按照大清律,死了人也是要賠償的!”
大唐接管山東時間尚短,宋康年還沒有轉過彎來,依舊說的是大清律。
那管事卻是十分倨傲的說道。
“現在已經是大唐了。”
“大清律?嗬嗬。”
“再說了,即便現在還是大清,大清律也管不到曲阜。”
“曲阜,隻有一個天,那就是孔家!”
說話間,他便示意自己身後的幾名家丁上前去搶人。
宋康年拚死反抗。
但他即便練過,可如今身體實在太虛,也不是幾名家丁的對手,很快就被放翻在了地上。
若非他已經簽了賣身契,可以算是孔家的財產。
幾名家丁顧忌打死他之後不好向管事交代,宋康年隻怕要和難民營外的那個年輕人一樣,被人給活活打死了。
宋康年躺在地上,眼神中滿是灰敗,眼睜睜的看著自家侄女被強行拽走,而自己卻無法阻止。
不知怎的,他忽的想起了剛剛在難民營外,那個被生生打死的年輕人。
如今之自己,恰如當時的年輕人啊!
當初,自己沒有站出來幫那個年輕人,如今,也不會有人站出來幫自己……
宋康年的心中滿是悲戚。
……
衍聖公府!
不同於曲阜城外難民營的肮臟雜亂,衍聖公府卻是清雅規整。
每棟建築都很是考究精細,很多細節處都是尋常人不可見的奢華。
孔府花廳,當代衍聖公孔繁灝正在接見曲阜縣令。
花廳內點火炭盆,上好的銀絲炭一點點燃燒著。
使得深秋時節的花廳內竟溫暖如春。
孔繁灝穿著一身雲錦蘇繡的袍子,頭頂一頂平定四方巾,腳上穿著一雙藕絲步雲靴,神態放鬆的坐在首位上。
通身氣度雅然,那種累世富貴的氣質,完全遮掩不住。
“雲深啊,最近賑災的事情做的如何了?”
孔繁灝開口詢問一旁曲阜知縣孔雲深。
現如今,曲阜的知縣基本上屬於是孔家的自留地,每任知縣基本上都是由孔府的族人來擔任。
孔雲深身為知縣,雖為一縣父母,但在孔繁灝這個衍聖公麵前,卻也是絲毫不敢托大,表現的很是恭敬。
“回聖公的話,曲阜城外已經搭好了粥棚和難民營,每日裡都有人主持施粥。”
“光是昨天一天,就有小三百人在吃了孔府施的粥之後,十分感激聖公的恩情,自願賣身給孔府為奴。”
孔繁灝聞言,又品了口香茗,然後輕輕點頭。
“嗯,不錯,不錯!”
“看來這些泥腿子們也是知道恩義的,咱們孔家的糧食沒白舍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