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死地盯著小魔鬼,希望從他嘴裡得出否定的答案,可是路鳴澤隻是點了點頭,肯定了他的回答:“是的。”
“為什麼?”路明非想問的是,為什麼他們會莫名其妙地開進尼伯龍根裡。
“每一台車在起航的時候,就已經決定了它的終點。這輛邁巴赫的終點就是在雨夜的高架橋上。
這是在哥哥你歸來之前,就已經發生過的事,他們的生命已經和這座尼伯龍根的主人綁定,即便是我也無力改變。”
“交換生命也不行?”
“為了一個才認識不到一個小時的男人交換生命麼?”
路鳴澤輕笑,“你變了,哥哥,當初為繪梨衣付出四分之一的生命,你可是都不肯呢?”
路鳴澤的話像是一根永恒的刺,猛一下紮進了路明非心臟附近的某個位置。
路明非忽然感覺到無端的憤怒,握緊拳頭,聲音忽地大了起來:“彆廢話,我就問你交換生命,能不能改變宿命?”
“可是我不想跟你交換,哥哥,而且你也不是真的想交換。”
路鳴澤轉過身來,跪在駕駛座的座位上,扶著椅背,眼睛透過頭枕看路明非,搖搖頭,“你現在還不夠絕望。”
“交換又不交換,廢話還這麼多,那你突然冒出來到底是來做什麼的?”
“我隻是來通知哥哥你一件事,你不會死在這裡,所以不用太擔驚受怕的。”
“那誰會死?”
路鳴澤忽然不說話了,重新端坐在座位上,手再一次伸出窗外,去撫摸已經逐漸開始滴落的雨線,同時輕輕晃動起了腦袋。
雖然很慢,但是路明非還是看見了,雨線在以肉眼勉強可見的速度下落和震顫著。
路鳴澤的表情是那麼的莊嚴肅穆,又極度投入,卻又那麼悲傷,令路明非有一種錯覺,仿佛他指尖帶過的細線真的不是雨水,而是真實存在的音弦似的。
不,這並不是錯覺,路鳴澤是真的在彈奏一首音樂!因為他耳邊已經聽到了由雨線震動而組成的樂章。
是肖邦的《葬禮進行曲》!
路明非忽然明白了,路鳴澤為什麼是穿著一身哥特式黑色喪服出現的。
因為他真的是來參加葬禮的!
忽然,一聲響雷聲緩慢而又憤怒地傳來,是剛才那道閃過的那道雷電發出的聲音,居然現在才傳過來。
路鳴澤忽然從車窗外收回手,使得沉重的《葬禮進行曲》在某一章節突然斷裂。
路鳴澤臉上露出可惜地神情。
“雨下的越來越快了,這首曲子彈不完了,我得走了。”
他說著,扭頭,對著路明非輕輕揮了揮手,“哥哥,我們下次再見。”
像是錄音機的播放鍵被誰按下,路鳴澤身影在副駕駛上消失的瞬間,周圍的一切又重新開始流動起來。
在邁巴赫裡流淌的音樂也再不是《葬禮進行曲》,而是男人一開始播放的《dlgrong》。
男人悠然地開著車,楚子航麵無表情地支臂看著窗外。一切正常如故。
似乎路鳴澤從未有過到來,也從未有過離開。
路明非忽然有一種僥幸的心理,也許剛才路鳴澤說的那些話隻是他的誤判。
邁巴赫在雨夜的高架橋上筆直行駛著,從來沒有繞過路,怎麼會無緣無故地開進什麼尼伯龍根裡呢?
但也就是突然一瞬間,路明非從後視鏡裡觀察到了男人臉上忽然發生的變化。
原本男人的表情跟芬格爾似的吊兒郎當落拓不羈,但是一刹之間,男人臉上的肌肉就繃緊了起來,眼角青筋跳動如小蛇,整個人就像是紅熱的鐵潑上冰水淬火般收緊。
楚子航也從後視鏡裡觀察到了男人的變化。在他的記憶裡,男人從未出現過這種表情。
就像是一頭受傷的獅子遭遇到了從未遇到過的凶猛敵人般,驟然收緊的瞳孔裡透出巨大的驚恐。
“啪、啪、啪……”
車門突然被人叩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