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小插曲
三月一號中午,林有德把地圖上甲米地三個字旁邊擺的印第安人偶拿走,換上一個說書俑。
神姬營參戰才兩天,波拉維夏就率領西班牙殖民軍殘部向東退向內湖省,向取義並沒有朝內湖省攻擊徹底抹殺這隻殘兵,而是選擇了繼續向西進攻,在美國艦隊和神姬營的策應下拿下了甲米地。
之前西班牙軍隊圍攻甲米地那麼久都沒能克複,主要是他們不舍得將神姬投入作戰。
實際上,規模越小的戰爭神姬作用越大——這個小,主要是指雙方投入的總兵力,和交戰地域的範圍。像美國和墨西哥的戰爭,雖然雙方投入的軍隊也就那麼幾萬人,但交戰地域廣闊,於是神姬的作用就比較低了:神姬就算裝備增幅翼,也不可能長途飛行,實際上,除非必要,神姬一般是不會裝備飛行設備的,那樣等於白白浪費精神力。
但是在菲律賓,整個呂宋島也就那麼大點地方,馬尼拉和甲米地之間的距離更是近得可怕,這種規模的戰爭,投入神姬效果會非常的好。
但西班牙人被美洲獨立戰爭打怕了。這神姬的補充非常的困難,新發現的神姬要養個十幾年才能作戰,而能不能發現新神姬那還要看老天爺,運氣不好的話就連中國這種幅員遼闊的國家都很可能幾年沒有新神姬被發現。所以西班牙人一直不舍得投入神姬,總督波拉維夏三天兩頭就和國內的貴族在電報裡扯皮。
林有德可沒這個顧慮,好鋼要用在刀刃上,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何況聶雪秋看著那麼生猛,斷然不會輕易就折在菲律賓那麼個破地方。
結果聶雪秋不負林有德的期望,單槍匹馬麵對獨立軍的三名神姬,斬兩人俘一人,把菲律賓猴子的膽子都給嚇破了。然後甲米地就毫無懸念的拿下來了。
攻進甲米地以後,向取義下令放縱部隊搶劫三天。
向取義的思路林有德很清楚,內湖省比較窮,沒什麼好搶的,甲米地富裕,占下來就發達了。
雖然是借著大義的名分起事,但向取義那幫人本質上還是黑社會,打仗就和“開片”一樣,為的是殺人放火搶錢搶女人。
林有德可不想自己的南洋軍也變成那樣。一旦放縱部隊去搶,今後想要約束起來讓他們不搶那就難了,所以攻克甲米地前林有德連著發了幾個電報,告誡陳海輝要嚴格約束部隊。但具體執行得怎麼樣林有德就不知道了。
林有德還是那個態度,自己儘人事,剩下的聽天命。這樣他也樂得輕鬆。
吃過午飯,杜琪峰又拿著新的電報走進林有德的書房。
“何宇照、陳洪達報告,他們已經於今天清晨驅逐了聖費爾南多的獨立軍,確保了到馬尼拉的陸路交通。”
“很好,這樣馬尼拉灣就成了我們的內湖。”林有德又把地圖上一個印第安小人給換成兵馬俑,這樣馬尼拉灣周圍重要的地方就都站上了中國風格的土偶,“命令陳海輝,部隊原地休整之後,準備和神姬營一起撤回荷浪牙波。”
“撤?”杜琪峰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連向取義都知道沒有陳海輝的海陸豐支隊頂住西班牙人大部分的攻擊力量,馬尼拉恐怕守不到神姬營抵達,所以嚴格約束自己的部下不許和海陸豐支隊起衝突,甚至明確的告訴幾個心腹:“他們是我們的貴人,要什麼就讓給他們,金錢女人軍火,我向取義不是好人,但知恩圖報這點絕不含糊。”
現在林有德卻放著這麼好的刮地皮的機會不要,命令海陸豐支隊回撤,難怪杜琪峰不解了。
林有德盯著杜琪峰看了一會兒,笑了,他走上前拍拍這實際歲數和他差不多的年輕人的肩膀,道:“阿峰,你以為我們這一撤是虧了?你啊,要把眼光放遠點,我們要賺的,可不是甲米地那點地皮錢。”
杜琪峰還是一臉的將信將疑,林有德搖搖頭,不再解釋。。
反正杜琪峰很快就會看到成果了,林有德心安理得的想。
荷浪牙波,與像燒紅的烙鐵一般打得火熱的馬尼拉不同,這個小城飄揚起十八星旗之後就沒再聽到槍聲。不但如此,在馬尼拉上演的哄搶和大混亂並沒有在這裡發生,灰衣服的南洋軍接替殖民當局,開始管理城市的治安。
林記商行出錢贖回了最初那晚上的混亂中民眾從洋人那裡搶走的大部分實體財產,比如名畫和小姐們的名貴洋裝什麼的,至於洋人們被搶走的銀子大洋,南洋軍擺出“難以核實”的理由,不予賠償。
洋人們被南洋軍集中到原西班牙兵營裡保護起來,對此不少士兵表示不理解,陳洪達不得不深入士兵們當中去做思想工作,告訴士兵們:洋人吃了我們那麼多血肉,現在殺了他們太便宜他們了,而且殺完以後洋人就不會和我們做生意了;所以我們讓這些洋人活著,就是要要用他們換取平等的和洋人做生意的機會,然後用我們中國人的商業頭腦讓洋人把他們吃進去加倍的吐出來。
陳洪達確實從林有德那裡學到了土鱉風的思想政治工作精髓,沒有什麼大道理,都是士兵們能看得見摸得著的東西:這些士兵的骨乾,之前都是林記商行的雇工,在他們看來林記就是賺了洋人很多錢,才能給那麼高的工資,所以陳洪達一說很多人就點頭。於是這個問題就這麼解決了。
沒幾天南洋軍保護洋人生命安全的消息就傳出去了,結果各地躲著藏著的洋人們都開始向飄著十八星旗的荷浪牙波和聖費爾南多跑,馬尼拉那些被搶完了還剩條命的洋人也都逃難來了。
很快兩座城市就擠滿了洋人,由於數量實在太多,南洋軍不得不在城郊設立難民營,收容這些洋難民。
三月二號,何宇照陳洪達兩人收到林有德的電報,說各國駐廣州公使希望能得到聚集在兩地的外國僑民名單。於是兩人帶著部隊就開進了聖費爾南多城外的難民營,搭起登記點開始登記難民信息。
登記工作有條不紊的進行著,洋人們規規矩矩的排著隊等待登記,兩邊是荷槍實彈的灰衣士兵。
賀老六端著花機關,一副軍官派頭的在監督手下維持秩序。他身上的軍裝皺巴巴的,老頭那麼多年穿衣服邋遢慣了,能洗乾淨再穿就不錯了。不過,他身上有三件東西擦得鋥光瓦亮的:一是他領口那對玄武領章,老頭仔細的用砂紙打磨過,現在亮得跟鍍了一層銀子似地:在他看來這領章可是頂戴花翎一樣的東西,自然得好好保養;一是他那大蓋帽上的帽徽,陳秀才說了,這是南洋軍精神的象征,賀老六不太懂這個精神,隻是憑著本能覺得那一定是非常重要,所以也打點得細致;最後就是他那花機關了,賀老六打理機器本來就是一把好手,這會兒這槍上好了油擦得鋥亮,他的部下幾次要求摸一摸打幾槍,但賀老六都沒允許,寶貝得很。
這會兒賀老六看著洋人在南洋軍的槍口前規規矩矩的排著隊,心裡感慨,不由得低聲呢喃:“我活了那麼多年,這還是第一次看到洋大人低聲下氣,這天真要變了。”
突然,他眼角瞥到有個新兵在啃肉包子。
“那誰!你怎麼回事?執行任務呢你吃什麼包子!”賀老六風風火火的衝過去,一把把那新兵的包子給奪了下來。
“哎,這……這又沒什麼大事,不就看著洋人排隊麼,我吃個包子沒啥啊,排長,你這不講理……”
“放肆,紀律就是戰鬥力,你這樣破壞紀律,像什麼軍人?回營三天禁閉,這包子我先收著了,還有沒有?有就拿出來,彆到時候我給我發現了,要你好看。”
新兵還想分辨,一看周圍其他士兵都用冰冷的眼神盯著自己,當時就怵了,軟了下來——賀老六這威望是衝殺衝出來的,絕逼不是一個新兵蛋子能挑戰的。。
賀老六接過新兵從行軍包裡掏出來的另外兩個肉包子,留下句“待會任務結束找我要”,回頭就往他剛才站的那個小土包走。
這時候,他看見一個洋人的小女孩站在離他不遠的一個帳篷外麵。
小女孩抱著個開了線的破布娃娃,身上的衣服臟兮兮的,臉蛋也黑得像煤球,一頭金色的長發都變了顏色,看起來不知道多少天沒洗澡了。她的小腳光溜溜的,上麵滿是水泡和磨出來的傷口。
看到小女孩那雙腳,賀老六本能的心理一緊,步子也慢了下來。
接著他發現小姑娘正眼巴巴的盯著他手裡的包子。
於是賀老六蹲下來,把包子遞向小姑娘:“來,要吃嗎?”
一開始小姑娘像被嚇到的小動物,往後推了幾步,她留下的那滿是血和濃的腳印讓賀老六的眉頭皺得更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