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庚子風雲5)
國民革命軍第一軍團的士兵們已經在滄州與德州之間崔家廟到東光縣城一線的陣地上堅守了七天。
此時此刻,陣地上主要是兩種人:已經死去的人,和將會死去的人,隻有不到百分之三十的戰士還保持手腳完整。都說一直軍隊傷亡超過百分之四十就無法保持建製的完整,但國民革命軍第一軍團的士兵們用自己的行動否定了這個古往今來的軍事家們都或多或少的認同的觀點。
但是,誰都知道失敗已成定局。
1900年3月6日,經過兩周鏖戰才拿下的衡水縣城失守,革命軍北進部隊的側翼隨即暴露在甘軍麵前,於是革命軍總司令部下達了終止攻擊全線向德州撤退的命令,準備以德州為核心組織濟南外圍的防禦作戰。
國民革命軍第一軍團的殘部被選為後衛部隊。
3月13日一早,軍團的政治委員們開始給部隊做最後的動員。
“我們沒有後援,也沒有撤退的可能。我們將會被消滅在陣地上,但我們的犧牲將換來其餘部隊的生還。”政委們搬出了差不多的說辭。
沒有人退縮,就算有人心底裡有那麼一絲半點的貪生之念,也被部隊中那厚重的慷慨赴死的氛圍攫住,不得不深埋心底。
這一天北洋軍的炮擊來得格外的早,戰爭之神帶著鐵與火從天而降,公平的散播著毀滅與死亡。那景象,會讓佛教徒想到阿鼻地獄,讓北歐人想到諸神的黃昏,而基督徒則會跪在地上,虔誠的念誦《啟示錄》中的句子:雲中出現一匹灰馬,它名叫死,地上的芸芸眾生預感到世界末日的來臨……
東光縣城隻有一道年久失修的城牆,在這樣猛烈的炮火伺候下,這城牆早就退化成了土圍子,好幾處城牆都被炸塌了,原本看著還像那麼回事的城門樓也變成了一片瓦礫。
炮火剛停,北洋軍的散兵線就黑呼呼的壓了上來。
協防東光縣的神姬今天早上已經和軍團的騎兵團一道突圍,所以北洋軍並沒有派出配屬給他們的神姬——這幾天雙方的神姬一直打得不相上下,北洋軍應該是打算讓神姬們多休息一下,為今後的戰鬥做準備。
反正,這個時候神姬上不上來,對戰局都沒有什麼影響了,還不如讓姑娘們抓緊時間回複。
擔任主攻的是北洋三傑之首王士珍的部隊,這隻部隊是袁世凱軍中唯一一支由原來淮軍部隊改編擴充而來的部隊,基乾軍官和士官大多是參加過甲午戰爭的老兵。王士珍部的兵員也大多是山東人,都是當年淮軍進入山洞圍剿撚軍的老兵在山東安家後的子嗣,而革命黨起事後,這幫人基本都和家裡斷了音訊,早就擔心得不得了,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回家去看看情況,作戰的時候也就格外的賣力勇猛。
這幾個月裡,北洋軍的王士珍部可算是打出了名頭。去年十月,王士珍的部下曹錕率部駐防滄州。曹錕和北洋軍其他將領不太一樣,他出身市井,是個賣布郎,在大沽人稱“曹三傻”。但這個三傻子麵對革命軍優勢兵力的進攻,在滄州城外采用階梯設防、以廣域但是低烈度的抵抗拖延革命軍腳步的方針,愣是在後續的北洋軍抵達前把滄州守住了——自己的損失還不大。
曹錕得到的第一批增援,是同是王士珍名下的吳佩孚率領的加強騎兵團。王士珍把自己部隊中所有的騎兵都湊了出來,交給官階並不高的吳佩孚,於是這名後來的北洋軍悍將領著這批騎兵在華北的平原上玩了一次大迂回大包抄,風一樣的席卷了革命軍的補給線,徹底打亂了革命軍的部署。…。
等到革命軍終於開始圍攻滄州的時候,等待他們的已經不是曹錕一部,而是王士珍的主力,和由孫傳芳、孫馨遠姐妹率領的神姬平叛軍右大營。
在王士珍部堅守滄州的同時,段祺瑞率領的左路軍從廊坊出發,經任丘、河間,向革命軍側翼出擊,同時作為預備隊的馮國璋部也離開天津,開始沿著鐵路次第開拔。
於此同時,為了防止功勞都被漢人搶光,榮祿控製下的甘軍也從保定和石家莊兩個方向向著拱衛著整個革命軍北進集團側翼的衡水進攻。
不到三個月的時間,革命軍就從進攻的一方,變成了防禦的一方,導致這個轉變的頭功,非王士珍部莫屬。
現在這支讓革命軍恨得牙酸酸的凶悍部隊,又向著革命軍最精銳的第一軍團最後的陣地——東光縣城——氣勢洶洶的壓了上來。
東光縣卡著滄州到德州的鐵路線,從天津南下的運河也流過它附近,不拿下這個縣城,北洋軍就無法進攻德州。正是因為這樣,北洋軍在瓦解了革命軍設置在東光縣附近的防禦線之後,並沒有選擇繞過縣城追擊正在撤退的革命軍部隊,而是選擇把縣城團團圍住,輪番猛攻。
而今天,北洋軍顯然準備徹底結束這場戰鬥,拔掉這顆釘子,掃清向德州進軍的道路。
缺乏彈藥的革命軍直到北洋軍推進到50米才開火,那稀疏的機槍火力根本就無法阻止北洋軍的前進。藍灰色軍裝的士兵們發出呐喊,開始疾奔,城牆上的革命軍握緊早已打空的步槍,刺刀平端嚴陣以待。協防東光縣的神姬今天早上已經和軍團的騎兵團一道突圍,所以北洋軍並沒有派出配屬給他們的神姬——這幾天雙方的神姬一直打得不相上下,北洋軍應該是打算讓神姬們多休息一下,為今後的戰鬥做準備。
藍灰色的浪潮終於撞上了殘破不堪的東光縣縣城,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讓革命軍的將士們目瞪口呆:氣勢洶洶衝上來的巨浪竟然又退了回去,丟下稀稀落落的屍體和幾麵黃龍軍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