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謝妍試探著伸手，想要去解他的襯衫紐扣。
可情況不如她想象的順利，沈晏立馬就伸手捏住了謝妍纖細的手腕，力道很大。
他仍然低著頭，黑色的發絲垂順遮擋住眉眼，毫無血色的薄唇輕輕顫動著，聲音極其微弱。
“不要看......我好醜的......”
不知怎麼回事，沈晏今晚的每一句話都像是戳在謝妍淚點上，她又有點忍不住了。
她極力忍著眼淚，抬起另一隻手揉了揉沈晏柔軟的發頂，像揉小貓崽似的輕輕安撫著。
謝妍嗓音發顫哽咽，卻很輕柔，"不醜的，讓姐姐看一下好不好？就一下下。"
沈晏這才慢慢抬起了臉，眼裡露出了懵懂脆弱的情緒，"好醜的。"
謝妍輕笑著看著他，"不醜，你是最好看的。"
耐心的哄了好一會兒，誇小孩兒的話被謝妍說了個遍，沈晏捏著謝妍手腕的那隻手總算鬆開了。
謝妍鬆了口氣，一顆一顆的解開了他的扣子。
沈晏身上的皮膚很白，謝妍指尖時不時的碰到，感覺涼涼的。
褪下了帶血的襯衫，吸血鬼一般蒼白的身軀終於悉數落在謝妍眼中。
沈晏身材單薄瘦削，白皙的鎖骨清晰可見，手臂和身上覆著一層薄薄的肌肉，寬肩窄腰，沒有一丁點贅肉。
但是最引人矚目的是他肩頭一大片燙傷的痕跡，謝妍還記得小時候的樣子，沒想到這一片傷痕也跟著長大了。
沈晏的另一隻手臂也同樣的傷痕累累。
他渾身都是可怖的疤。
謝妍快要呼吸不過來了，攥緊了拳頭不斷的調整呼吸。
見謝妍表情不對，沈晏立馬就低下了頭，四處找衣服，神情慌亂不堪。
“彆看我，我好醜，我好醜，我好醜......”
他黑色的瞳孔黯淡無光沒有焦距，茫然又無措的不斷念叨著，像是走火入魔了一般。
若不是謝妍親眼所見，她絕對不會相信沈晏的精神狀態居然已經糟糕到了這種地步。
他真的，快瘋了。
不知道是一種什麼樣的情緒催動下，謝妍靠了過去，默默的摟住了沈晏，將他攬在懷裡。
嚴格來說，這是謝妍二十八年的人生中第一次抱一個沒穿上衣的男性，這種感覺確實有點奇怪。
但她心中毫無其他想法，她隻是儘量將沈晏環住，雙手在他背後輕輕的，緩緩的，一下一下拍著。
有一篇論文調查過，擁抱是一種最直接有效的給人力量的方法，感知彼此之間的體溫比任何言語上的安慰都要有用。
沈晏體溫偏低，謝妍感覺自己像是攬住了一塊涼玉似的，隻是這塊涼玉在她懷裡一直不停的打顫。
他不適應謝妍身上這種溫暖的溫度，手臂在胸前似乎有點想要抵抗，但終究還是沒推開她。
“你一點都不醜，我覺得你是全世界最好看最好看的，你的疤也不醜，那都是你的勳章啊，很酷的。”
沈晏身子一頓，他被緊緊擁抱著，看不見謝妍的表情，隻能怔怔的對著窗台的淺藍色窗簾出神。
半晌，他低低的出聲，聲音並不大，但他此時下巴就搭在謝妍肩上，聲音便像是貼在謝妍耳邊似的，極近。
他的語氣聽起來低微又不自信，像是小心翼翼的試探。
“......不醜嗎......？”
“嗯，不醜。”
謝妍手在他背後也能摸到肩膀燙傷的那片疤，燙傷的疤痕最是難治，摸上去凹凸不平，一點都不平滑。
她輕輕摸了摸那一片皮膚，心口酸澀無比，聲音有些顫抖的問，“疼嗎？”
沈晏動作極輕的搖搖頭，冰涼的耳朵掃過謝妍的脖子，聲音小小的。
"現在不疼了。"
謝妍又要哽咽了，她想忍住，"那就好，不疼就好。"
但是淚珠還是沒忍住砸在了沈晏的脊背上，沈晏被那滾燙的熱度驚了一下，他又慌了起來，"姐姐你彆哭。"
“姐姐沒哭。”
“你又騙人。”
少年單薄的身軀緊繃了起來，他的聲音也跟著有些發緊，他吸了吸鼻子，聲音聽起來悶悶的。
"你一哭，我也想哭。"
這簡單的話語是真的充滿了孩子氣，謝妍又難過又想笑，最後居然真的繃不住的哭了起來。
到最後，居然變成了兩人抱頭痛哭，他們抱得緊緊的，誰也看不見對方的臉，卻都在流淚。
沈晏也抬手緊緊的環住了謝妍的腰身，抱得死緊，把臉埋進她頸窩哭個不停。
場麵有點滑稽，又有點苦澀難言。
等到謝妍平複好心情，已經是深夜了。
沈晏今天情緒緊繃又受了刺激，看上去已經非常疲憊了，他這種狀態謝妍絕對不可能放他回顧家或者是酒店。
隻能先在她這裡留一晚了，明天再做打算，或許明天沈晏就恢複正常了不記得了。
但這個房子當時租的時候，雖然是有兩間房，但是隻有一張床，另一間被她弄成了書房，隻有桌椅，連個躺椅都沒有。
沈晏還坐在沙發角落，身上披著原本搭在沙發上的灰色薄毯，眼睛紅紅的，直直的盯著謝妍看。
簡直像個可憐的小白兔。
謝妍準備起身去臥室拿個被子過來，卻猝不及防被拉住了手腕險些又坐了回去。
紅著眼睛的小白兔驚慌失措的仰著臉，"你去哪？"
他手勁真的很大，也不知道明明這麼瘦的人哪來這麼大的力氣，謝妍被他捏的手腕都有點疼。
她回頭耐心的回答，"給你拿被子，今晚要委屈你睡沙發了。"
她臥室的床也就是一米二的小床，還沒有客廳的皮沙發來的寬敞，謝妍心裡一合計還是讓沈晏睡沙發算了。
“一起拿。”
沈晏裹著毯子騰的一下站了起來，謝妍被他身高壓製，這才想起了他不是小時候的那個孩子，這是個十八歲的成年人了。
但他今天情況特殊，謝妍也就隨他去了，拖著個跟屁蟲回屋拿了個薄被子又出來。
又把沙發上的雜亂東西全都收拾乾淨，沈晏終於在謝妍的催促中乖乖躺下了。
謝妍記得沈晏晚上睡覺不愛關燈，便把燈光調暗準備徹夜開著。
已經淩晨一點了，折騰了一晚上謝妍哭的眼睛又累又酸，也想休息了，但是沈晏拉著她不讓走。
但凡她一走，他立馬爬起來跟著走。
謝妍沒辦法，隻能坐那陪著，熬鷹似的準備把人熬睡著了再偷偷回屋睡覺。
起初沈晏不願意睡覺，睜著眼睛一直看謝妍像是生怕她跑了似的，但最後還是難敵倦意，慢慢的睡去了。
好不容易睡著，結果沈晏的手機又響了，謝妍如臨大敵，立馬拿起手機直接掛斷。
回過神來才反應過來，剛剛的電話是顧錦華打來的。
估計是來興師問罪的。
謝妍心情又煩躁了起來。
沈晏在宴會上把李川打成那樣怎麼說也是因為自己，不然他那麼會演，怎麼可能這麼失控。
但是這小子也真是奇怪，上一次還想弄死她抓鬼呢，今天又這麼粗暴的救她，心思真的是很難懂。
謝妍腦子亂的像一團麻，理也理不清。
電話再次響起，這次謝妍乾脆直接關機。
清淨了。
她坐在沙發邊上，愣愣的看著沈晏恬靜的睡顏，皮膚白皙，睫毛纖長，脆弱美好的像個精致的瓷器。
熬過了那個勁兒，謝妍已經不瞌睡了，她靜靜的看了一會兒，發現沈晏呼吸逐漸重了起來。
到了後半夜，沈晏發起了高燒。
係統說是被貓嚇的。
他皺著眉頭額頭冒汗，鼻息都是滾燙的，似乎是怎麼睡都不舒服。
謝妍歎了口氣，知道自己今晚是彆想休息了，於是又任勞任怨的一趟趟用涼毛巾給他敷額頭和脖子。
沈晏很冷，冷的直發顫，沒過多久就感到身上似乎又多了一層被子。
但臉上的毛巾又很冰，他不舒服的哼唧出了聲，那動靜真的跟小貓叫喚沒什麼區彆。
"彆動，乖乖的。"
輕柔的呢喃聲像是從雲朵上飄下來的，暖洋洋的，輕飄飄的，令人無端心安。
沈晏掙紮著想要睜開眼看看是誰在說話，意識卻不受控的一層層陷入更深的迷霧之中。
他再次陷入了昏睡。
第二天清晨。
又是一場雨，淅瀝瀝的敲在窗戶上，滴滴嗒嗒的很是清脆。
溫度清涼怡人，絲絲涼意直往人被窩裡鑽。
大半張臉都埋在蓬鬆的被子裡的少年把腦袋又往裡麵蹭了蹭，頭發被蹭的亂七八糟。
......等等，被窩？
沈晏頓時就睜開了眼睛，眼眶的酸澀感令他不適。
他皺著眉適應了一下，然後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個寬大的真皮沙發上，渾身軟綿綿的沒有什麼力氣，頗有些唇乾舌燥。
轉頭一看，自己的手正緊緊的拉著一個人的手腕，像是攥了一晚上，手心都出汗了。
謝妍疲憊不堪的趴在沙發邊上睡著了，她一頭長發亂糟糟的披在身後，還有一些不聽話的發絲則罩在了臉上，瘋子一樣，毫無形象可言。
她此時雙眼緊閉，呼吸勻稱，睡得正酣。
沈晏太陽穴突突的疼，一些記憶碎片在腦海中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