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郊周嘴角帶著笑容,將手中的茶杯放下,繼而看著麵前的夜平。、
“夜老先生。”
“剩下的故事,還需要我講給你聽麼?”
夜平此時眉宇中帶著些驚訝、憤怒、畏懼、恐慌等等一係列複雜的神色,他的手不由自主的握了起來,緊緊的握著椅子的把手。
他的口中發出“嗬嗬嗬”的聲音,眼睛中血絲膨脹。
“你說。”
夜平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來了這幾個字。
“讓我死一個明白。”
陳郊周聳了聳肩膀,無奈的說道:“好吧,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我就給您好好講一個故事。”
“一個夜氏如何自取滅亡的故事。”
他稍微思索了一下,在心中整理了一下話語後,緩緩的開口了。
“方才說了,夜氏憑借著扶持穆宗皇帝登基的從龍之功、以及殺害當時厲太子的功勞,成功的占據了嶺南之地,成了有名無實的嶺南王。”
“而等到肅帝登基了之後,便想要除掉嶺南王了。”
“為什麼呢?”
“因為沒有一個皇帝會喜歡一個手中握著自己先祖把柄的人——他握著的是我爹的把柄,又不是我的把柄,關我屁事。”
“於是,肅帝便開始想辦法,想要除掉嶺南王。”
“但終其一生他也沒有做到這件事情,因為當年穆宗皇帝給予夜氏的權利太大了,大到讓人驚訝的地步,而他又沒有什麼合適的理由去對付夜氏。”
“肅帝臨終之前,曾經找過陳氏當時的家主,希望陳氏能夠幫助大虞,將夜氏鏟除,還天下一個安寧。”
陳郊周搖了搖頭說道:“隻是很可惜,當時的陳氏並不想摻和進這個事情當中——另外一方麵,當時的夜氏其實還行,也維護了嶺南一帶的安危。”
“如果是家國有難,陳氏自然不會袖手旁觀——但百姓們的日子過的好好的,為了大虞、為了穆帝擦屁股,而摻和到大虞的內鬥當中這就不符合陳氏的觀念了。”
“於是陳氏沒有理會當時的肅帝。”
“至先帝登基之後,再次請求陳氏幫助,陳氏的家主依舊不想要摻和其中。”
“但先帝比肅帝聰明的一點是,他知道想要讓陳氏幫助自己,就必須是先讓陳氏看到夜氏的“腐朽”以及“沒落”,也唯有看到夜氏威脅到了天下蒼生、威脅到了那百姓的生活,他們才會願意出手幫助自己。”
“於是,先帝一邊表現出放棄了讓陳氏鏟除夜氏的想法,一邊請當時的陳氏家主入朝為相——這是慣例,陳氏家主也就沒有拒絕。”
“而等到陳氏的家主進入了朝堂之後,他才發現了一些不對。”
“當初所定下的路,怎麼悄然的發生了一些本質的變化?”
“雖然看起來走的依舊是當初太祖武皇帝所定下的道路,但那隻是一層披著的皮,實質上已經開始走向了另外一條道路。”
“這是陳氏家主所不能容忍的。”
“在經過調查之後,陳氏家主發現,原來是當年穆宗皇帝以及暗中的“夜氏”在悄然影響大虞。”
陳郊周看了一眼夜平之後,低聲說道:“你沒有猜錯,就是你當初做的那件事情,讓陳氏家主有了懷疑。”
當年夜平為了加強夜氏在嶺南、以及在朝中的勢力,暗中培養出來了一批士子。
夜氏當然不可以入朝為官,但也沒有說夜氏的門生不能入朝為官啊?
當然了。
上梁不正下梁歪。
夜氏是什麼東西,培養出來的門生自然也就是什麼東西。
所以這一下子就引起了陳氏家主的警覺。
陳郊周喝了一口茶水之後,繼續說道:“所以,我聽大哥的話,來到了嶺南之地為州牧。”
他歎了口氣:“說句實話,我是一個很和善的人,根本不喜歡殺人。”
“當初殺了夜氏的那些人,目的是為了讓你們收斂一下。”
“但那些人被殺了之後,你們不僅沒有絲毫的收斂,反而是變得更加猖獗了,暗中做了許多的事情。”
“先帝在看到這種情況之後,與大哥商量了之後,便找到了一位“司馬氏”的後人,請他暗中配合,做了一個局。”
陳郊周笑著看向夜氏:“方才你是不是還在心裡懷疑,為什麼自己查了那麼多次,甚至查到了這位“司馬成”幼年時候的一切成長痕跡,卻一點都沒有查到什麼問題?”
“因為司馬成本身就是司馬氏的子弟。”
“他是貨真價實的此代司馬氏家主。”
“雖然司馬氏已經名存實亡了。”
夜平此時也已經平靜了下來,他看著陳郊周,神色中帶著些絕望。
“大虞竟然願意和司馬氏一起聯手布局?”
陳郊周有些驚訝:“你這麼驚訝做什麼,司馬氏是司馬氏、司馬懿是司馬懿、司馬成是司馬成,這是三個概念,也是三個人。”
“就像你們夜氏。”
“被你流放到貧苦之地,想要讓他早些認錯的長子“夜武”是你這個歹竹中難得出現的好筍一樣,司馬成也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好人。”
對於夜平的驚訝,陳郊周十分不理解。
當年司馬懿做出了那樣的事情,的確是該罵。
但這並不代表司馬氏就全是壞人了。
陳郊周看了一眼夜平之後,繼續說道:“說到哪裡了?哦,說到先帝讓司馬成來嶺南與你們商議了。”
“司馬成來了嶺南之後,見到了你,提及此事,並且許諾給你了無數的好處,其中就包括劃江而治這種事情,而你雖然相信了,但卻覺著司馬氏的名聲不太好,沒有辦法完成謀逆的舉動。”
陳郊周咂了咂嘴,似乎是對夜平還能嫌棄彆人名聲不好而感覺到驚訝。
“但司馬成此時拿出來了一件東西——以及一個你無法拒絕的提議。”
“他拿出來了當年大漢天子劉禪的私印、以及北地王劉諶的私印,他以這兩個印鑒表明,他可以冒充當年逃走了的“大漢皇子”劉諶,以劉諶的名義來匡扶大漢。”
“你們的謀逆,也就變成了興複漢室、還於舊都,是可以比肩當年以一己之力扶持大漢再延續了幾十年煙火的那位丞相的巨大功勞。”
“你心動了。”
“於是,你們暗中聯絡衛氏、王氏、謝氏中的某些子弟,試圖以江南富庶之地為根基,像是當年的大虞一樣,先占據江南,而後以江南為根據地發展。”
“當然了,你之所以會這樣提議,還有另外一個暗中的想法。”
陳郊周似笑非笑的看著夜平:“江南也好、嶺南也好,都是你的勢力範圍,將來你可以將自己的“手”插入大漢朝堂,哪怕是之後還於舊都“長安”,皇帝也勢必是要帶走一部分人的。”
“如此一來,你占據長江以南,與大漢隔江相望,又能夠暗中掌控一部分的大漢勢力。”
“好方便你、或者將來你的後人登上那個大位。”
“完成大虞、亦或者是當年大魏皇帝所做的那件事情。”
“問鼎至高!”
“我說的對麼?夜平老先生?”
夜平坐在那裡,徹底的平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