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不到這種事情。
“陛下所說的,臣不知道。”
裴矩放下手中的奏疏:“但若是陛下想要的話,臣可以為陛下修書一封。”
修書?
宇文化及抬起頭,一臉茫然:“修什麼書?寫什麼內容?”
裴矩玩味的笑了一下:“當然是寫降書咯。”
他攤了攤手,看起來頗為無奈的樣子:“陛下,如今李世民距離洛陽城隻剩下三日的路程了,若是其大軍快馬加鞭,隻怕兩日內便能抵達洛陽城。”
“而您呢?”
裴矩看著宇文化及,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說道:“你如今還坐在這裡自怨自哀,說什麼是否有前路。”
“您到底是想要抵抗還是不想抵抗呢?”
“若是想要抵抗的話.”
宇文化及雙手撐著桌子看向裴矩:“若是想要抵抗如何?”
裴矩從一堆奏疏中抽出來幾本:“若是想要抵抗,則臣可以為陛下抽調糧草、大軍,這些約莫可以守住洛陽城半年之久。”
“而這半年時間內,足夠將李世民耗在這裡。”
“之後,臣可以聯絡涼州等地,以及南方的李淵勢力,聯合在一起,先行剿滅李世民。”
“如此一來,雖然大概率並不能剿滅李世民,但卻可以保住自己,並且站穩腳步,之後依照如今大晉的國力,可以退往涼州,而後與南唐、李世民兩個勢力三分天下。”
宇文化及微微皺眉:“這般之下,三分天下的概率有多大?”
裴矩說道:“大概有兩成。”
畢竟如今大晉的勢力匱乏,而李世民則是兵強馬壯的。
宇文化及再次皺眉問道:“可是李淵哪裡會同意咱們的想法?李世民可是他的兒子!李世民拿到了跟他拿到了有什麼區彆?”
裴矩看著宇文化及有些無語,他此時真的覺著,有些人哪怕是當了皇帝之後,腦子該不好使還是不好使。
“陛下,您真的覺著唐國公和天策公的關係還是父子?”
他看向遠處的方向,似乎在透過一場大雪看那即將到來的“血戰”。
“唐國公早年聽從長子的勸告,想要讓李世民過繼李建成的長子為長子——如此一來,將來天策公的位置也依舊是李建成這一脈的。”
“問題是,李世民並非是沒有子嗣,隻是成婚兩三年尚且沒有動靜而已,他的年歲還小,哪裡用得著過繼彆人的孩子?”
“這位天策公恐怕早已經和唐國公翻臉了。”
“陛下若是不相信的話,等著看就是了——過幾日一定有一出好戲可以看。”
宇文化及點了點頭,隨即說道:“那若是不想反抗呢?”
裴矩雙手一攤:“那就更加簡單了。”
“臣為陛下寫一封禪讓詔書以及一封降書,之後咱們君臣去見李世民,然後咱們就可以跟著李世民征討天下了,陛下一身勇猛武力也有了用處,不必再拘泥於深宮之中,而臣也可以少一些這麼忙碌的時候了。”
宇文化及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他長歎一聲說道:“唉,裴矩啊,你是不是早就有投靠李世民的想法了?”
裴矩慨然點頭,十分歡喜的說道:“房玄齡那幾個家夥早就跑了,現在整個朝堂的事情全都壓在我的頭上。”
他指著自己的頭說道:“陛下,哪裡有人可以兼任中書門下尚書三省的令首的?甚至你連幾個副手都沒有給我派遣,如今三省事務臣一手全抓,你知道臣有多長時間沒睡過好覺了麼?”
聽著裴矩的責問,宇文化及下意識的抬起頭,背著手:“啊?什麼?你說什麼?朕聽不到。”
片刻後,兩人同時笑出了聲。
“好了。”
笑聲完畢之後,宇文化及看向了裴矩:“其實朕也早就後悔了。”
“當年坐上這個位置,純屬是腦子一熱就坐上來了,可我卻完全不適合當皇帝啊,我哪裡有那個腦子,我還是喜歡當將軍,縱橫四方,上馬殺敵,肆意瀟灑的。”
“隻是.”
宇文化及有些擔憂:“李世民會接納我麼?畢竟我之前.”
裴矩看著宇文化及:“這一點陛下倒是不用擔心,李世民和楊廣不同.”
他問了一個很直截了當的問題:“哪怕是上馬殺敵當將軍,陛下能打贏李世民麼?”
宇文化及沉默,然後想了想李世民的戰績之後說道:“不能。”
裴矩輕笑:“那不就結了?”
“功高蓋主的確會下場不好,尤其是之前身份顯貴的情況下,但——那也得是能夠蓋得住這個“主”啊,李世民此等雄才大略的人物,咱們想超越他,有些難。”
他從一堆奏疏中抽出來兩本:“諾——陛下瞧一瞧。”
“這是我為陛下寫的降書和禪讓詔書——”
宇文化及翻了個白眼:“我就知道你,原來早就是寫好了。”
他接過來看了一眼繼而點頭:“寫的不錯。”
“這天下正統,還是交給有能耐的人來坐吧。”
“朕實在是坐不住這個皇位咯。”
宇文化及嘿嘿一笑:“幸虧這皇位是我自己搶過來的,不是祖宗留下來的。”
他摸了摸下巴:“身為開國之君,又同時是亡國之君的,古往今來,是不是隻有朕一個?”
洛陽城外三十裡
軍帳中
李世民看著手中的禪讓詔書以及降書,神色也同樣十分古怪。
他看著軍帳中的眾人,問出的同樣是這樣的話語。
昌德五年,元月三日。
李世民大軍抵達洛陽城外三十裡,而此時,大晉皇帝陛下“宇文化及”則是下了降書以及禪讓詔書。
自此,天下隻剩下了兩個勢力。
李淵以及李世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