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人的腿不能彎曲,不能下跪,往後洋人要是見自己不願屈膝下跪,他這個皇帝在群臣和天下百姓麵前豈不是很沒麵子?
鹹豐讓桂良、花紗納這兩個辦事得力的奴才繼續和洋人談,表示隻要洋人不進京,其他方麵還能再讓一讓。
還他娘的讓?
這令梁紹瓊等真正精通洋務的開明派大臣大為光火,梁紹瓊表示他願意去和洋人談,另外他們隻需要和英法兩國締約即可,沙俄和英法不是一個檔次的國家,完全可以不理會沙俄使節提出的無禮要求。
桂良和花紗納兩人正為成功和洋人締約洋洋得意,梁紹瓊等人這番話完全是否定了他們的功勞。
兩人當即就不樂意了,桂良甚至表示,條約得以簽訂,多賴俄使穆拉維約夫從中斡旋,並反咬一口,洋人退兵在即,梁紹瓊等人反對此約其心可誅。
鹹豐自然是更相信他們滿蒙兩族的好奴才,還是讓桂良和花紗納繼續談。
最後,桂良和花紗納兩人竟做出完全免除英法兩國貨物關稅的讓步,換取英法兩國公使不進京,將大使館設置在上海。
額爾金和葛羅一度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完全免除關稅?還有這等好事?
麵對桂良和花紗納提出的如此優厚的條件,額爾金和葛羅趕緊答應了下來,生怕桂良和花紗納反悔。
英法還沒介入克裡米亞戰事,奧斯曼帝國在戰場上最為艱難的時候,奧斯曼當局都不敢向他們開出如此優厚的條件!
額爾金和葛羅表示他們答應清方的條件,可以撤兵,但英法兩國保留公使隨時進京的權利。
桂良和花紗納連連表示,好好好,我都答應你們,你們快撤兵吧。
雙方談妥,送走桂良和花紗納後,額爾金和葛羅向什麼好處都沒撈到的梁耀嘚瑟。
“閣下這次來天津可是一無所獲,這不像是閣下的行事風格啊?”就連俄使穆拉維約夫也調侃起了梁耀。
“諸位不覺得一切都太順利了嗎?”梁耀不以為意。
在場的公使,乃至公使助理中,沒有人比他更懂大清。
無功而返,確實不是他的行事風格,他可不想1860年再往大清跑一趟。
“吃不到葡萄的人總是喜歡說葡萄是酸的。”葛羅嘲諷道。
“閣下還沒吃到葡萄,又怎麼知道葡萄是酸的還是甜的?”梁耀淡淡一笑,心下已經有了主意。
“昔日的城下之盟大清可以不遵守,難道今日的城下之盟,大清國就會遵守了嗎?大清國上至君,下至臣,都很願意相信繼任者的智慧。”
額爾金轉念一想,也對,而且這小子以前就是清國人。
巴夏禮雖然13歲就在清國生活,號稱是清國通,但巴夏禮畢竟不是真正的清國人,思維邏輯和處事方式還是英國人那一套。
“閣下有沒有辦法在不吃葡萄的情況下,就知道葡萄到底是甜的還是酸的?”額爾金非常客氣地走到梁耀跟前,虛心請教道。
“很簡單,按照簽訂國際條約的正常程序,要求在大清國的皇宮紫禁城和大清國正式簽約,並將來年交換條約的地點也定在紫禁城。
如果大清願意在紫禁城締約,就表示諸位日後進京就不會有太大的阻力。當然,閣下也可以先行派遣一使團進入京師,試探試探大清國君臣的態度。”
額爾金細細思索之下,覺得梁耀說得有道理,隻要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就容易多了。
再者,萬一清朝反悔,還是不讓他們進京,那這仗,不是白打了嗎?
不讓他們公使進京,把使館設在廣州和上海並沒有本質的區彆。
額爾金遂派巴夏禮直接進京,讓巴夏禮將簽約交約的地點設置在紫禁城一事告知清方。
在首都簽約,交換條約,也符合國際慣例,清方沒有拒絕的理由。
巴夏禮的使團在一個連的英軍士兵護送下,再次高調出發,前往京師城。
這一次,巴夏禮終於得償所願,見到了心心念念的京師城。
看到了京師城威武雄壯的高大城牆,正當巴夏禮等著清方將其禮送進城時。
毫無防備的巴夏禮使團在甕城被清軍繳了械。
確如額爾金所言,巴夏禮雖是清國通,但仍舊是英式思維。
巴夏禮料想自己是代表大英帝國的使者,大英軍隊又近在大沽口,想來清方不會對自己怎麼樣,因此麵對清軍的繳械,巴夏禮沒有下令抵抗,乖乖讓隨行的英軍士兵交出了武器。
他以為清國方麵隻是不希望外國使節帶著武器進城,這一點在情理之中,他可以理解。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就是巴夏禮絞儘腦汁也想不明白的了。
清方二話不說就將巴夏禮投入大牢。
洋人進城一事很快在京師城鬨得沸沸揚揚,坊間亦對此事議論紛紛,獲悉此事,鹹豐皇帝龍顏大怒。
桂良為了撇清關係,證明自己辦事還是得力的,便在鹹豐麵前說巴夏禮壞話。
言此人自小生長在大清,對大清最了解,餿主意也最多。一定是他向洋人出謀劃策,圖謀不軌。
由於巴夏禮給額爾金充當翻譯,商談條約之時也在場,能講一口流利的官話,特彆活躍,因此見識粗淺的桂良很討厭巴夏禮,認為巴夏禮給洋人出了很多餿主意,是洋人的智囊,洋人裡頭非常重要的大人物,隻要除了巴夏禮,洋人就如同劉備失去了龐統。
當然,桂良要置巴夏禮於死地的最重要原因還是因為巴夏禮這個洋人竟敢直接來京師城,壞了他的功績,壞了他在皇上心中得力能乾的好奴才形象。
其次就是麵子問題,巴夏禮能說一口流利的官話,要是通過巴夏禮這張嘴,讓其他人知道了他在洋人麵前卑躬屈膝的樣子,他桂良的臉往哪裡擱?
桂良鐵了心要置巴夏禮於死地!
花紗納和桂良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也在一旁煽風點火。
鹹豐帝本就年輕氣盛,況且這次洋人真的進了京,壞了規矩,讓他顏麵儘失。
“洋人欺我太甚!”
鹹豐帝一怒之下下令處死巴夏禮並隨行的100餘名英國人。
和洋人談判期間,各地的勤王兵馬已經陸續抵達了京師,這也給了鹹豐和英法聯軍決戰的底氣。
目下京師城附近擁有帝國最精銳的步兵和騎兵,可用的野戰兵馬高達四五萬,難道還怕你萬餘西洋蠻夷不成?
鹹豐下令以僧格林沁為主帥,兵部右侍郎為副帥,統領蒙古科爾沁部野戰騎兵、察哈爾部八旗、索倫部八旗、粵勇、及京津地區八旗綠營收複天津,一舉消滅駐紮在天津的英法聯軍。
僧格林沁此前隻和太平軍、撚軍之流作戰過,沒有和英法聯軍交過手。
此次大清兵強馬壯,對洋人在兵力上占據絕對優勢,僧格林沁對此戰充滿信心,認為這是建功立業的大好機會。
僧格林沁當即表示願意出戰,群臣們為迎合上意,紛紛站在鹹豐這一邊,支持對洋人作戰。
一時之間,群臣情緒激昂。
群臣中,最清醒的人隻有梁紹瓊和潘仕成兩人。
他們對洋人的戰術戰法比較了解,認為在準備不足的情況下切不可和洋人輕易浪戰。
但他們的話沒人聽的得進去,反而被群臣眾嘲為懦夫。
梁紹瓊心知大局已定,和這些連英國法國在哪裡都不知道井底之蛙認真分析當前形式和對牛彈琴無異。
如果他是主帥,統領大軍,以他對英法聯軍戰術的了解,此戰尚有回旋的餘地。
任命對洋人一無所知的僧格林沁為主帥,梁紹瓊已經能夠預料到戰爭的結局。
鹹豐皇帝能任命他一個漢臣為副帥已經是燒高香了。大戰在即,以滿清皇帝那點度量,根本不可能把一支在首都的精兵放心交給一個漢人指揮。
梁紹瓊不得不硬著頭皮掛帥和英法聯軍決戰,想辦法保住粵勇主力,再圖他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