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祁延打了個轉向,駛入南湖路等紅燈的時候沒忍住側目看了一眼夏晚梔。
她做任何事都很有禮貌。
餐桌上說話時嘴裡不吃東西,聽人說話時會停下吃飯的動作,跟人單獨相處時也不玩手機。
如果這時候謝檀在車上,她估計就不會傻傻地看著窗外發呆。
謝祁延莫名生出一種不應該讓謝檀滾回去寫作業的懊惱。
這一路上夏晚梔斷斷續續咳了幾聲,聲音很小,聽起來似乎有些小心翼翼。
快到蘭亭彆院時,夏晚梔接了個電話,來電的是陸家的人,謝祁延聽見她稱呼對方一聲“陸夫人”。
說的是工作上的事情,讓她明天有空可以過去為她的一雙兒女畫畫。
夏晚梔答應了下來,掛了電話後又給竹子打電話準備一下明天需要用到的東西。
車停在蘭亭彆院樓下,謝祁延安靜等著她打完電話才出聲:“畫肖像?”
夏晚梔愣了幾秒發反應過來他問的是什麼,搖頭道:“畫夢。”
“小孩子的夢。”謝祁延沉吟,“挺有趣。”
在愛裡長大的孩子,連做的夢都有人為其記錄下來。
謝祁延以前也得到過這樣的愛,隻是後來夢境碎了。
夏晚梔有些驚訝,附和著點頭,語調有些輕,隱隱夾雜著笑意:“確實,小孩子的夢都是幸福的。”
夏晚梔接觸過很多客戶的夢,通過畫,在這個過程中與各種各樣新奇古怪的夢進行交流。
有快樂的,幸福的美夢,自然就有陰暗的,恐怖的噩夢。
“北城美院畢業?”謝祁延的話題跨度有些大。
夏晚梔有些懵:“嗯。”
“怎麼會想要當繪夢師?”謝祁延問的問題很深。
夏晚梔懵就懵在,她不覺得這種話題是她和謝祁延之間能聊的,但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回答:“好玩兒。”
傳統畫家都是畫一些眼睛看到的,腦子想到的,但是她是繪夢師,畫的是彆人看不見摸不著的,畫的是隨著時間推移就會徹底忘記的。
車內沒開燈,謝祁延平仄的嘴角無意識地彎起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弧度。
“謝謝,我先上去了。”夏晚梔解開安全帶,推開車門時醞釀了會兒,補充道,“那天,也謝謝。”
謝祁延的目光在她身上停頓幾秒,語氣有些生硬:“怎麼謝?”
他完全可以點個頭,然後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
但是話到嘴邊,卻蹦出了這三個字。
或許是第一次跟人要謝禮,他一時之間自己都不習慣。
夏晚梔這時候已經背對著他雙腳落地,回頭的時候愣是以為自己聽錯了,鴉羽似的睫毛呼哧呼哧的扇動幾下,腦子轉了轉,她食指朝天指了指:“上去坐坐?”
周圍安靜得要命,空氣仿佛凝固了一秒,夏晚梔微微屏息。
光線比較暗,倆人在看對方時其實都隻看清了一個輪廓,所以夏晚梔基本上看不到謝祁延那被鏡片擋住的眼睛裡此刻蘊藏著什麼。
就這十秒鐘的時間裡,謝祁延的車熄了火,夏晚梔錯愣地看著他解開安全帶下車,然後繞到她這邊:“那就,恭敬不如從命。”
鬼要你的恭敬和從命!
她都已經想象到謝祁延拒絕自己時的語氣和表情了。
但萬萬沒想到他答應了。
夏晚梔咽了咽口水,絞儘腦汁也不知道怎麼把自己捅下的簍子給補救回來。
等電梯上樓花了三分鐘,夏晚梔用這三分鐘自我麻痹消除那前所未有的緊張感。
請他上來其實不是隨口說說的,她是想跟他談談工作室的事情,但是這會兒真把這尊大佛請上來了,小心臟又開始砰砰砰地犯慫。
夏晚梔似乎總喜歡跟在人後麵,謝祁延看見自家的門下意識想要上手按指紋,手臂懸空著,他及時停住,改為紳士地:“請。”
夏晚梔:“……”
為什麼這人可以表現得這麼得體,緊張的反而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