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寧的失望看在眼中,朱國強心頭一熱,下意識做了個判斷。
男人在女人麵前,尤其是漂亮的女人麵前,沒有一個願意被看慫。
“所以才來找你,想問問你的主意!”
鄭寧心頭一喜,臉上馬上又浮上笑容。
“垚兒,喝了湯,該歇息了!”
王父端著雞湯進來,王母的聲音不失時機地在外麵響起。
“告訴你大哥他們,今天千萬不要去,等和我碰了麵再說!”
朱國強低聲叮囑,拿起油傘,一直把惴惴不安的小女孩送出門外。
“告訴他們,千萬不要莽撞!你阿爹的事情,包在我身上了!”
鄭寧臉上的楚楚可憐,讓朱國強胸中英雄氣上升,差點就要拍胸脯。
“和垚哥,我先回去,回頭再來找你!”
鄭寧笑意盈盈,擺擺手離開。
朱國強依依不舍,還想送送女孩,“父親”的聲音在後麵響起。
“垚兒,湯要涼了!”
朱國強回到屋中,王父王母上下打量著他,像看著怪物一樣。
“阿……爹,阿……母,你們怎麼了?”
“垚兒,你還沒好,不要摻和鄭家的事情!”
王父先說了出來,一本正經。
“鄭家人性子烈,不要命,他們的事,你管不了,弄不好還會把自己牽連進去。”
“阿母知道你和鄭家姑娘好,她長的水靈,心眼也好,但成家過日子,我不同意!”
王胡氏看著兒子,板著臉說了出來。
兒子和鄭寧青梅竹馬,她雖然也喜歡鄭寧溫柔體貼,可是作兒媳婦,還得身家清白才是。
這年頭,最怕和“反賊”扯上關係了。
“阿爹,阿母,我沒那麼想。”
朱國強尷尬一笑,忽然想起了什麼,按捺不住問了出來。
“阿母,阿爹,今年是那一年,哪朝哪代?”
“你這孩子,那一年都不記得了!”
阿母眼眶一紅,轉過頭去抹淚,再也說不下去。
“垚兒,今年是康熙十三年。你…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
阿爹看了一眼兒子,眼神中的情感複雜。
“康熙十三年!”
王和垚心頭一驚,怔在了哪裡。
“垚兒,彆胡思亂想了。早點歇了。”
阿母匆匆離開,頭都不回,眼淚卻落了下來。
阿爹看著懵懵懂懂的兒子,歎了口氣,轉身出去,拉上了房門。
父母離開,門被輕輕掩上,房間裡四壁蕭然,空空蕩蕩,隻剩下獨自發呆的朱國強一人。
前屋阿母的哭泣聲和阿爹的勸慰聲傳來,很快又悄無聲息。王和垚熄滅了油燈,躺回床上,輾轉反側,依然是難以入眠。
康熙十三年!
後世的辮子戲太多,王和垚不用問“父母”和旁人也知道,大名鼎鼎的所謂“千古一帝”康熙是八歲登基,那麼現在應該是二十歲了。
康熙都二十歲了,前麵還有多爾袞、順治,大清朝也該穩定下來了。這個時候來到江南,他不是找虐嗎?
難到他就這樣混吃等死,做一個順民嗎?
給了他“爺青回”,又讓他身處這樣一個壓抑貧窮的黑暗時代,這也太凡爾賽了吧。
貶斥工商業、杜絕“西學”、大興“文字獄”、愚民弱民,這是怎樣的盛世?
愚民弱民之下,科技技術萬馬齊喑,國不愛民,民又何以愛國?
愚民政策下,隨之而來的是鴉片戰爭,甲午海戰、八國聯軍侵華,割地賠款,喪權辱國,量中華之物力,結與國之歡心!
更有甚者,島國的侵華,國人承受了怎樣的苦難和犧牲,以至於直到朱國強所處的時代,依然是遭受西方強盜的圍追堵截,滅中華之心不死,節操碎了一地。
他來到這個時代,難道還要讓民族遭受這樣的痛苦嗎?
這是最好的時代,也是最壞的時代!
朱國強的心裡,陡然冒出這句話來。
他下了床,也不點燈,黑暗中,就在地上做起俯臥撐來,短短五六個,已經是氣喘籲籲。
想當年在軍校裡和軍營中,他可是俯臥撐記錄的長期保持者。說起來,這和他長期乾農活和爬山路有關。
“爺青回”,這是給了自己怎樣的一個身體啊?
鄉村靜謐,死一般的沉寂,偶爾幾聲犬吠,讓朱國強心頭壓抑難受,有立刻逃離的衝動。
他在椅子上坐了下來,這個時候,他才能心平氣和,想起他的前塵往事來。
父母已經過世,無牽無掛,結婚又離婚,沒有兒女,交了個女朋友,雙方都在湊合……
他還是忘不了他的那些朋友,甚至是親戚,他知道許多人都不交心,他不在乎,他熱愛生活。
也不知道,他們現在怎樣,終歸還是有些朋友會為他流淚傷心。
胡思亂想,不知什麼時候,朱國強上了床,衣服都沒脫,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睡夢中,他和一群少年爬著山,唱著山歌,摘著野果,在溪水間玩耍……
一轉眼,他上了軍校,白衣飄飄,揮手告彆,悠揚的二胡聲,父母垂淚,蒼老的麵龐……
金色的軍校,金色的年華,他學會了吉他,結交了新朋友,辯論大賽上,他雄談闊論,可惜敗北…
魂牽夢繞的軍營,歲月流逝,難以忘懷的一茬茬新兵,難以忘懷的邊境工作……
又仿佛回到了少年時,無處安放的青春,羞怯的微笑,單薄的嘴唇,溫暖乾燥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