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燒祭完紙箋之後,盧承慶滿臉感激的轉身,對著李承乾認真拱手道:“盧護以身卑鄙,而得殿下如此讚墨,地下有知,必定萬心感激;今日殿下對盧護的讚許,也是對我範陽盧氏滿門的讚許,臣代闔族上下,謝過太子殿下。”
“謝過太子殿下。”滿院的範陽盧氏子弟,都對李承乾感激拱手。
李承乾看到這一幕,眼中的欣喜隻是閃過一瞬,就徹底消失。
人心幽暗詭辯,今日感恩,說不得明日就會變成仇寇。
“諸卿平身吧。”李承乾微微擺手,一臉誠懇的說道:“範陽盧氏天下名宗,孤不過是敘述現實,敬仰先人而已,學問不深,詩句簡陋,實在慚愧!”
“是我等慚愧才是,殿下篇章宏偉,至真至誠,臣等感佩至極。”盧承慶誠懇的對著李承乾拱手,然後感激的說道:“殿下辛苦,請入後院稍歇,臣立刻奉茶,請。”
李承乾笑笑,微微點頭:“好!”
“殿下這邊請。”盧承慶親自引路,李承乾跟在他的身後,邁步走出靈堂。
整個院落之中,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盧承慶和李承乾的身上。
尤其是李承乾,神色平靜,腳步沉穩,並不是很快,但絕對不慢。
看到這一幕,房遺愛猛然間一道靈光閃過腦海,臉色不由得一變。
今日之前,整個長安官場上都知道太子要來找盧家的麻煩,就是因為太子的斷腿是盧護導致的。
所以,今日,不少人都在等著看太子的報複,還有盧家的笑話。
然而,太子卻根本沒有那麼做,他輕而易舉的就將盧護的事情揭了過去,甚至還親自作詩誇讚盧護,以及整個範陽盧氏。
太子的大度,會隨著整個範陽盧氏子弟的瘋狂言說,而傳遍整個長安,乃至於整個天下。
那首悼亡詩,同樣會隨之傳遍整個天下。
那雖然不是什麼值得千古傳頌的名詩,但卻真實的寫出了範陽盧氏南北朝數百年鎮守邊地的寫照。
太子的文名,寬厚,都會隨著範陽盧氏的宣傳而傳遍天下。
另外還有太子的左腿。
太子之所以憎恨盧護,就是因為盧護害他斷了腿,甚至跛了,這件事情哪怕隻是傳言,也足夠讓範陽盧氏緊張了。
但太子今日根本沒有對盧氏發難,反而誇讚他們的忠誠,這種反差,絕對會讓關注這些人更加關注。
他們也會關注到太子的左腿,太子的雙腳行走如常,看不出任何跛腳的跡象,這難免會讓人去想,太子的腿是不是已經好了,所以才會在盧護頭七之日,大度的寬容了盧氏。
盧氏因此也必將報以更加的忠誠。
房遺愛甚至都能想到,今日的事情傳揚出去之後,天下人究竟會怎樣的誇讚太子。
如此,魏王這大半年所做的一切,可能就都這麼白費了。
好手段,好手段。
僅僅是一招寬容,就收獲了難以想象的回報。
太子,太子。
不愧是皇帝之子,果然有乃父之風啊!
……
人群最後,邊緣角落。
張文瓘沉思的看著李承乾離開,所有的一切玄機在這個全部想清。
他轉過身,看向齊潮,說道:“好了,我們該回去了,這邊的事情沒法再查下去了?”
“啊!”齊潮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今日之事,說明太子已經不會再就盧護的事追究下去,盧護背後有沒有人已經不再重要,盧護的死,我們隻能從高麗人的身上著手了。”張文瓘搖了搖頭,說道:“走吧,說不定太子一會就派人來叫了,現在……風雨翻覆太快了。”
“哦!”齊潮趕緊點頭,然後隨著張文瓘離開。
隻是剛走到了門口,張文瓘就忍不住的回頭,麵色凝重。
他看的出來,太子不是一般人物。
盧家害他斷腿的事情,他真的就這麼容易的讓他過去嗎?
太子,他會放過盧家嗎?
太子,他是那麼寬宏大量的人嗎?
張文瓘拭目以待,然而就在他轉身離去的這一瞬間,他根本不會想到,這一切比他預料的還要更快,更激烈的到來。
快的太多了,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