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inf/b/div等四大首座和明山都離開後,法畏便出了大殿,沿一條幽深曲徑,攀岩曆巒,來到一處隱藏於後山深處的破敗小院。
推門進去,庭院幽曠絕俗,四周供奉金剛羅漢、菩薩佛陀的彩繪雕塑。
個個神情姿態不同,或睜眼突額、或低眉善目、或盤膝而坐、或怒目而視,均栩栩如生。
隻可惜,這些雕塑皆是缺手少足,褪色破舊,不見昔日的莊嚴肅穆,為此處平添一份詭異淒涼。
庭院最深處,矗立一座九重石製佛塔,石塔下,一尊隻剩上半身的焦黑殘軀。
這身軀上已不見血肉,隻有一層薄薄的皮膚,包裹著枯枝般的骨架,雙手結印。
雖然形貌近似惡鬼,可這具殘軀卻好似與那座佛塔遙相呼應,自然而然地散發出一種,自在自足、清淨圓滿的大光明意味。
這不是半截焦屍殘軀,而是一尊端坐蓮台,低眉俯瞰人間,欲要普度眾生的佛陀色身。
這正是武林傳說中,直指武叩仙門之路儘頭的仙寶——達摩遺體!
法畏還未進門,就已感受到這股清淨之意,麵色不由自主地猙獰起來。
他渾身筋肉都在袈裟下瘋狂鼓動、起伏,就像是有一頭千變萬化的妖魔,藏在這具乾瘦軀體中,要衝破皮膜,降生世間。
法畏與那尊焦屍四目相對,胸膛鼓動,深深一吸氣,四周立時狂風大作,淒厲呼嘯,像是有無數妖鬼嚎叫著,要從地獄中爬出。
狂邪暴虐的拳勢隨聲鋪展,與這股清淨圓滿的意境,寸步不讓地爭鋒。
法畏正是用這種方式,磨礪自己的拳勢。
堅持若久,直到額頭都已滲出細汗,他才緩緩收斂拳勢,重新變回了那個深藏不露的南少林方丈。
法畏走到佛塔下,端詳這具殘軀,雖然已經看過很多次,但瞧著其上遍布的焦痕,他還是流露出些敬畏神色。
隻因拳術越深,他就越能感受到,這股焦痕的可怕。
“達摩老兒的體魄,幾乎已經練到了見神不壞的頂峰,卻也沒能扛住這天地人合一的燒身火,功敗垂成。
武叩仙門,當真不易為……”
就在這時,法畏心頭忽然一跳,察覺到某種異動。
——
沿著山道上去,便是一座依山壁而辟的演武場,不知道南少林用了多大功夫,才在山岩中開辟出這一大片平整的石地。
正中是一座大香爐,煙氣氤氳,彌漫全場,令人一嗅便極為振奮,亟欲動武。
演武場四周,還排列著形貌威武,足有丈許高,的四大天王塑像。神像俯瞰武場,皆作怒目之態,有種攝人心魄的威嚴,令常人難以直視。
這都是法畏親自雕刻而成,用來磨礪這些武僧的膽氣。
如今乃是盛夏時節,正午烈陽熾熱難當,可此處依然有諸多武僧不懼酷暑,專心練武。
場中是密密麻麻的精壯漢子,其中大半**上身,各占一地,不是在獨自演練拳腿兵器,就是在跟同門比試較技。
不過,他們施展出來的拳術,並不是統一的少林風格,還摻雜著諸門派武學的影子,雖是南北混雜,卻有種野蠻混亂的蓬勃生命力。
明山自法畏處領了法旨後,一路下山,途經此處,也停了步伐,頗為震動。
他放眼望去,雖未細數,也看出此處至少有近二百人在練武。
雖然知道,這隻是南少林眾多道場中,較為初級的那個,可窺一管而知全豹,明山還是從中意識到,如今的南少林,究竟有多強悍的實力。
他實在沒想到,法畏趁機接手南少林不過數年,就已拉扯出這麼大一片基業。
再想想自己手下那群歪瓜裂棗,明山對自家師尊就又多了一份難以言喻的敬畏和忌憚。
就在這時,一聲巨響從山腳,轟隆隆隆地傳來,聲勢之大,好似要將整座演武場也給震動。
武僧們都停了動作,麵麵相覷。
短暫沉默之後,便是此起彼伏的嘩然聲,他們都地朝道場邊緣跑去,想知道山下究竟發生了什麼。
明山本就是站在石階上,從高處俯瞰演武場,視野自然開闊。
所以,他隻是一抬目,便隱約看見山腳石階處,仿佛遭到了某種巨物的猛烈撞擊,升起濃鬱煙塵。
不多時,那緩緩升起的煙塵,又被某物所攪動,形成一條長龍般的氣柱,沿石階卷上山來。
明山身為大拳師,目力驚人,已看見那是一杆獵獵鼓蕩的招展旗幡。
旗麵漆黑如墨,鎏金紋路交織,繪出一頭目光桀驁的大鵬,飄揚之間,隱約露出刻於背麵的五個大字。
——五湖四海義!
旗幡卷動如龍,倏起倏落,已攀至演武場。
眾武僧才看清楚,那旗杆竟然是一株長約丈許,碗口粗的樹乾。
樹乾根須虯結飄舞,還裹著些泥土塊,顯然是剛被人硬生生從地裡拔出來的。
旗幡卷蕩,煙塵散儘,顯出一個青衫染血,腳踩黑布鞋的俊朗青年。
此際,山風吹拂,徐行右手持旗,迎風傲立,衣袍紛飛,旗幡獵獵作響。
人群之中,有人認出來徐行手中這杆大旗的來曆,驚呼出聲
“這是八臂修羅的旗號!”
“八臂修羅?不是早就死了嗎?”
有個身材健壯的大和尚,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排開人群,越眾而出。
他看了眼那麵大旗,再望向徐行,沉聲道
“這些年來,我們南少林跟寶龍王爺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尊駕何故上門尋釁?”
嶽蹈海雖然早已反出三十六船,不過三十六船之外,知情者寥寥。
是以,這大和尚仍是將徐行視為海寇。
更何況,徐行前日裡,在杭州刺殺兩名正三品大員之事,如今已經流傳了出去。
由於此事發生的時間,與朱天都突襲象山的時間接近,有心人自然將其解讀成一場早有默契的配合,更加坐實了徐行的海寇身份。
是以,這頗有閱曆的教頭也不由得在心頭思索,這個近來風頭正盛的年輕海寇,來此究竟是有什麼目的?
難道朱老龍當真準備先對南少林動手,派明山來隻是為了麻痹方丈和首座們,伺機而動?
徐行根本懶得解釋那麼多,足掌碾動,將腳下石階踩得破碎不堪,翻出泥土,再插下旗杆。
旗杆入地尺許,宛如樹木紮根,安然不動。
徐行拍了拍手,往前走出兩步,目光平平掃出,每個跟他對視的武僧,都有種如遭電亟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