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01nove./最快更新!無廣告!
“這就對了!”
麵對燕趙和鳩摩智的組合,饒是現在這個脫胎換骨的徐行,也不由得有些興奮。
他最開始來到無量山時,就曾有過判斷:
光鳩摩智一人,就抵得上傅宗書加詹彆野的組合,雖然內力總量還比不過兩人相加,但是實戰起來,可以輕鬆取勝。
所以,徐行才會將他視為值得一戰的對手,並發起賭鬥的邀請。
現在這個鳩摩智,顯然比之先前又有突破,再加一個豪氣吞天、魄力非凡的燕趙,他們相互配合,至少可以打四個詹彆野、四個傅宗書。
而且,兩人都是身經百戰的真正實戰型高手,又身具種種神功妙法,在同等強者中都是獨占鼇首的存在,一旦聯手,的確已有資格跟徐行爭勝。
即便這勝算隻有不到百分之一。
可這百分之一,已值得鳩摩智和燕趙拋開一切、舍棄一切地去爭取。
在他們眼中,如今的徐行,已屬於真正龍隱世間的傳說級人物,能夠見識這種強者出手的機會,放眼當世,就已經是少之又少。
遑論是親身與之交手?!
更何況,徐行展示出來的武學還是那麼獨特,大異於此界武道修行的常理。
是以,兩個誠心武學、癡心武學的強者,實在是不能不激動,不能不興奮。
雖是同時出手,且沒有經過任何溝通,但是在這刹那間,兩人還是一前一後、達成了相當默契,甚至可以說是天衣無縫的完美配合。
燕趙以他那獨步天下的歌舞,搶先一步殺到徐行身前。
“無可奈何花落去——”
他這樣唱著,唱腔還有一絲嫵媚的婉轉,就像一隻回旋飛掠的燕子,他高大雄壯,舞姿卻很輕靈。
四大凶徒各有各的神功絕學,可他們公認的殺招卻是“唐仇的毒,屠晚的椎,趙好的心,燕趙的歌舞。”
燕趙的歌就是他的絕招。
燕趙的舞就是他的兵器!
燕趙念了兩句詞,十四個字,卻至少進行了四十九次轉折,移動了六十三次方位。
沒有人琢磨得透他的下一步究竟踏在哪裡,更猜不中他究竟要從何處發動進攻。
一般來說,以這樣的頻率進行身法變化,速度一定會大幅度下降,可是燕趙不一樣。
他的每一次回旋轉折,都是在為下一次前進蓄力,每一步踏出,都能讓下一步變得更快。
四十九次轉折幾乎隻在瞬息間完成,燕趙的速度更是快得不可思議,幾乎是隻一晃,便掠過十來丈的距離。
若非是眼力超絕之輩,根本察覺不出他的身法竟然有如此多的變化。
“似曾相識燕歸來。”
唱到這“來”字時,燕趙也真的“來”到徐行的身前,奮起全身之力,朝他打出一掌。
風姿如燕,掌更似燕。
——穿越暴風雨幕的激燕!
這一掌不再是為了手下留情而打出的“劈空掌”,而是燕趙仗之以橫行天下、威震萬裡的“神手大劈棺”!
他出掌之時,神情肅然,甚至是近乎虔誠,不像是在出手,倒像是書法家聚精會神於筆端,忘情地潑墨,寫就一副傳世名篇。
正如字帖是書法家畢生心血所凝的作品,燕趙這一招“神手大劈棺”,也是他凝聚了此生所有的經曆,乃至生命最本真的性靈,才得到的作品。
“好掌力!”
徐行眼前一亮,雖然知道,燕趙敢於跟自己討教武學,必然有所依仗,並且他也久聞“神手大劈棺”的掌力非凡。
可是知道不俗是一回事,真正見識了,又是另一回事。
這樣剛不可摧、縱橫雄邁的掌力,若是不與之對拚一記,那就太遺憾了!
徐行眸光越發灼熱,右手五指同樣並攏成掌,從手指的三根指節開始,到手腕、手肘、肩頭,都劇烈震動起來,晃動出一團虛影。
他的右掌帶起如拍岸大潮,澎湃湧動的鼓蕩氣血,跟燕趙正麵對拚一記。
對徐行這個從煉皮極境起家的煉體大行家來說,操縱肌膚震蕩已是本能,他甚至早就練到了將鬆沉衣物也視為本身肌膚的地步。
是以,就算是丁春秋的毒水毒霧,也沒能腐蝕到徐行身上這件青布衫。
可是麵對燕趙的掌力,徐行已無法顧忌衣物。
他隻一出手,手臂的震蕩之勁便將整條袖子扯得粉碎,化作萬千破布條,漫天飛舞。
兩人隻一次對掌,方圓五六丈的空氣如海嘯般狂暴湧動,不斷地回響震蕩,淩厲勁風飆射。
溫茶、溫酒兩人的屍骨,更是被徹底撕碎,血肉橫飛,將漫天水霧染成淡紅,又被兩股雄渾大力徹底排開,一掃而空。
徐行所站之處,本就距離碧波潭極近。
當他寸步不移地挨了燕趙這一掌後,腳下那本就濕潤的泥土,更是爆炸四散,潭水洶湧而來,將黑布鞋濡濕。
燕趙的下場,則比隻是濕了鞋子、碎了袖子的徐行,還要狼狽十倍百倍,甚至是一千倍!
這魁梧壯漢也體會到丁春秋的感受,頭腦搖晃眩暈,眼冒金星,氣血激蕩,筋骨顫抖,這一掌的勁力甚至已深入骨髓,牙齦鬆動。
燕趙雖是有比丁春秋更強健的筋骨、更雄渾的內力,也是難以抵抗這般強悍的力量。
他整個人倒退出去五六步,噴出一口朱紅鮮血,以及好幾顆大牙齒,這既是牙齦的血,也有內臟震蕩出的血。
隻一下互拚,燕趙就已五癆七傷,作為主要武器的右手,更是一片青黑,腕骨凸出,顯然是骨骼已斷。
雖是飛退,燕趙仍是用著如燕回旋的舞姿,身形嫵媚婉轉,帶了點欲說還休的意味,有一種“讓”的感覺。
尋常來說,燕趙這一“讓”足以避開天底下九成九的攻勢。
但是徐行的拳掌和身法,哪怕在那剩下的零點一成中,也屬獨一無二,無雙無對!
他見燕趙身法如此了得,也不去一味猛追,右腳猛然踏地,五根足趾配合腳掌發勁,微微一碾,身前十丈的泥土皆是高高拱起,如大潮浪頭,拍打而去。
燕趙剛踏出第六步,便感覺腳下地麵仿佛在刹那間,變成了洶湧海麵,起伏搖晃,震蕩不休。
他被這股震動帶得身形微顫,稍稍踉蹌,頓生下盤不穩之感。
徐行看準機會,右手五指緊扣,變掌為爪,橫空一攫,掌心內凹,筋絡貫穿指尖,吞吐旋吸,令氣流暴動狂飆。
氣浪一卷,這五根纖長指頭前,空氣狂暴湧動,形成一個劇烈旋轉的渦流。
燕趙像是陷入了一個龐大的深海旋渦,本就晃動的下盤,更是難以紮根,整個人都被扯得動了一動。
便見遠處那條長身玉立的幽藍人影晃了一晃,再出現時,已近在燕趙眼前,一掌平平推出。
燕趙抬起本就重傷的右手,想要奮力一擋。
哪怕是大明王朝世界裡,那些肉身強悍的宗師強者,受了這樣的傷勢,也難以用手臂發勁。
可是這個世界的內力武者不一樣。
燕趙將真氣運轉,便將淤血衝散,原本剛猛的內力化為粘性極強的膠質,將斷折損傷的骨骼重新粘連,並裹住破損血管,拳頭隨即恢複如常。
這正是此界武者的療傷之法,隻要真氣不竭,一切非要害部位的損傷,都可以暫時複原,維持戰力不損,不過會降低持續作戰時間。
所以,燕趙如今雖然看似淒慘,但至少有全盛時期九成戰力。
可哪怕他雙足紮根地麵,架起幾乎複原的右臂,卻仍是被打得向後橫移而去,足跟深陷地麵,腳下犁出兩條深深溝壑。
徐行如影隨形,推動著燕趙的高大軀體,撞向隨之而來的鳩摩智,若是單打獨鬥,隻怕這一招之下,燕趙當即便要魂飛天外、命喪黃泉。
好在,鳩摩智這個戰友,的確比溫家三人來得更可靠。
徐行剛將燕趙推出去一丈,便見一條紅袍獵獵的影子,拖曳著熊熊燃燒、金紅相間的濃烈火光,撲殺到身前。
紅袍大袖之下,是兩團熾烈火球,其中宛如流轉著流質熔漿,熱力旺盛湧動。
此處瀑布衝潭,水花四濺,是以處處都是泥濘水坑,可這一襲紅袍所過之處,大地龜裂乾旱,就像是被烈日驕陽烘烤了數十天,不僅沒有半分濕潤,甚至彌漫出白煙焦氣。
戰鬥經驗和戰鬥素養都極為超常的大輪明王,抓住了兩人僵持角力的間隙,向徐行發動了蓄勢已久的至極攻勢!
鳩摩智腳踏焦土,每踏出一步,身上的氣勢都要越來越盛、越來越強,節節攀升不止。
其人周身,更溢散出星星點點的光芒粒子,就像是刀劍淬火之時,四濺紛飛的萬千燈花。
這正是兩人的戰略。
鳩摩智修行的本就是觀想大日如來的秘法,一旦燃燒念力、內力甚至是靈魂,能夠爆發出超越他本身極限、甚至是人體極限的絕強力量。
燕趙和鳩摩智都明白,麵對徐行這種純粹煉體的強者,想要通過對耗體力來取勝,那是幾乎不可能的。
所以,燕趙一出手,便拿出“神手大劈棺”。
但他並非是意在克敵製勝,隻是為了給鳩摩智這個戰友爭取觀想大日如來本尊,蓄勢一擊的時間。
鳩摩智也明白,想要在徐行手中爭取那百分之一的勝機,就必須要拿出最後手段。
隻有用催動生命本質的力量,以強悍無比的氣勢碾壓過去,才可以讓這位絕世強者躲無可躲、避無可避。
徐行甚至真的從鳩摩智身後,看到熾盛如烈日的光輪,還有那尊端坐日輪中,儘顯無量光、無量壽的大日如來法身。
佛光普照三界十方,祛除一切黑暗無明,照徹一切有形無形!
火焰刀乃是比喻大日如來的佛光,所以這門近乎神通的武學,真諦不在“火焰”二字,要從有形練到無形,才算是抹去招式中的燥氣,邁入上乘境地。
可鳩摩智的火焰刀,又從無形練到了有形,就像是令原本虛無縹緲的大日如來,於世間顯出法身,揮灑佛光,普渡眾生。
這樣的境界,既是比大成更大成,比圓滿更圓滿,簡直可以說是“大乘”。
大乘佛教的大乘!
這正是密宗無上大法:
大日如來加持神變!
光論功法品秩,其實這門由蓮花生大士開創的秘法,絕不遜色於當世任何神功絕學。
隻是,鳩摩智昔年武功未成之時,曾和一名中原人狹路相逢。
他那時已是被譽為紅教寧瑪派百年難得一遇的天才,一身密宗大法、護道武學都練得無比精深,足可比擬寧瑪派裡那幾位宗師宿老。
可即便如此,鳩摩智竟也沒能從這中原人身上,討得一點半點的好處,反被他層出不窮的手段,逼得左右支絀,難以招教。
激戰中,這中原人施展出來的武學,種類極其繁多,各有其妙,令鳩摩智不自覺地沉浸進去。
此戰結束,兩人已是不打不相識。
這中原人告訴鳩摩智,自己叫做慕容博,更直言他這一身武功在中原都是微末小技。
唯有大理段氏的六脈神劍、逍遙派三大奇功、自在門絕學、血河派奇功,乃至大俠蕭秋水的“忘情天書”、迷天盟七聖主的“先天破體無形劍氣”等一係列武學,才真正稱得上“神功絕藝”四字。
慕容博用他的博學多識,將這番話深深印刻在鳩摩智心中。
從此以後,這位密宗天才原本一日千裡、高歌猛擊的密法修行,竟是漸漸遲緩,且始終無法領悟“大日如來加持神變”的真意。
鳩摩智知道,自己是因為對武功的執迷,生出不該有的妄念,才會遇上這難以破解的迷障。
可他雖是明白,卻始終難以勘破,越是想要放下,這執著就越是重如千鈞,令這位“大輪明王”泥足深陷,難以解脫。
時間日久,這執著、妄念、迷障甚至成了鳩摩智的心魔,正如無定業火,灼燒著他原本清淨圓滿的定境。
鳩摩智本想通過修寂滅禪,來摒棄自己心魔,可到最後,他卻發現,自己甚至都不曾拿起,談何放下?
所以,鳩摩智仍是選擇往中原走此一遭。
做出這個決定後,鳩摩智雖是知道不好,卻仍是忍不住升起一種如釋重負之感。
可那不是卸下重擔的輕鬆,而是徹底被大山壓倒的墮落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