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絕把浴巾疊了幾下,搭在浴凳再坐上去,臥室太大浴室很窄,她那時挨打後總喜歡躲在浴室裡,後背緊貼在牆麵上,這樣就不用擔心秦景升突然從背後把她推出去,或者抓起來往牆上撞。
秦絕靠著牆閉上眼睛,讓記憶跳過係統空間裡那些不知長短的虛幻歲月,開始回憶。
她母親江秋月和秦景升結婚後的那幾年,家裡還不富裕。秦絕是意外懷上的,發現的時候也有幾個月了。秦景升心疼江秋月的身體,不同意流產,江秋月也不想放棄,於是創業剛剛起步的秦景升拚命跑業務掙錢,他去外地談生意的時候江秋月趕上早產,秦絕就這樣出生在一個野醫院裡。
江秋月說,因為是早產兒,當時條件又差,她每天都擔心她和秦景升的孩子活不下去,幸好有個好心的大夫給她配了土方子,可以增加營養,對身體有益無害,後來科技進步,土藥方也直接配成了藥劑,秦絕就這麼從小打針吃藥長到了十九歲。
如果不是她被破產後酗酒的秦景升打死穿越到了末世,可能江秋月的這個謊言會持續到她躺進棺材。
秦絕十三歲時秦景升的公司投資失誤,一夜破產,原本做全職太太的江秋月乾起老本行,卻出乎預料地從飯店服務員一路升職到酒店經理。男人的自尊心隻有那麼可憐巴巴的一點兒,江秋月掙錢越多,賴在家裡的秦景升越是墮落,每天在家裡玩電腦、酗酒,原本很是喜愛的“兒子”也看著不順眼,開始變著法虐待。理由什麼都有,比如皮膚白,娘兮兮的,一點兒不像個男人,於是就拎著秦絕在夏天暴曬,曬到她中暑暈過去,皮膚徹底曬壞了,變成她爸滿意的“有男人味的小麥色”。到了後來已經懶得找借口,喝酒了上頭了,看著不順眼就動手。反抗是打,不反抗也是打。嘴上嚷嚷著“我打死你”,也確實在秦絕十九歲生日這天,真的把她打死了。
就還挺言而有信。
瀕死的秦絕睜開眼來到了陌生的世界,在那裡生活沒到一年,天災驟降,末世來臨。又過不久,她身上突然“覺醒”了係統,係統功能齊全,可以兌換物資或各種技能。
“我不需要。”秦絕對這個意外來客十分警惕,什麼穿越末世大開金手指,小說裡的橋段放在現實裡哪有人會直接當真?
“你確定嗎?”當時係統在她腦子裡嘿嘿笑著說,“你可能不知道吧,你體內的激素相當紊亂,雄性激素嚴重超標了。”
……
秦絕睜開眼,垂眼看著手裡的針管和藥劑。
母親嘴裡的“營養素”,其實是雄性激素。
她出生在小村落裡,家裡有一個弟弟,從小接受的全是男尊女卑的教育。
所以當她在野醫院裡生下一個女孩的時候,她害怕了。她怕她好不容易遇到的真命天子秦景升會因為她生了個賠錢貨放棄她。
正因如此,江秋月欺騙秦景升,她說,她為他生了個兒子。
秦絕是女孩不要緊,她可以變成男孩,野醫院的大夫都說了,從小打雄性激素,等長大了做個變性手術就可以了,很簡單的。她隻需要在這段時間裡稍微騙一下秦景升就好了。
有些可笑。
秦絕把玩著針管,臉上的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在末世拚殺的三十幾年,每分每秒都比她曾經寡淡機械的人生更精彩。要不是她最後回來了,她幾乎都要把這些日子給忘了。
秦絕凝神思索,她死去的這天江秋月還在出差,秦景升剛完成了家暴的日常指標,現在要麼在書房玩電腦,要麼借著酒勁在睡覺。她聽不清門外的動靜。
嘖。耳力太弱了。這具身體也太弱了。
想起重生時那一陣仿佛把軀體撕裂的痛楚,秦絕揉了揉眉心,她大概猜到了原因——靈魂強度不匹配。
二十一世紀和平年代長起來的身體又怎麼能跟末世中生死存亡練出來的軀體相比,更彆提她還進行過數次基因優化。
不過,回來就好。
秦絕放下手裡的東西,重新站直。她雙手撐在洗手台上,垂下頭,低低喊了一句:
“阿染。”
【滴……】
【正在確認靈魂信息……】
【正在綁定阿爸……】
【滴滴!恭喜阿爸獲得一隻超乖女兒!】
秦絕沒有表情的臉上總算忍不住泄露出一絲笑意。
“學得挺像。”她笑著說,“這頓大餐味道怎麼樣?”
她的靈魂深處,森染摸了摸圓滾滾的小肚皮,又看了一眼毫無生機的數(xi)據(tong)殘(shi)骸(ti),笑嘻嘻地回答:“味道好極了!阿爸最厲害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