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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絕站起身來走到門邊。
“媽。”
她叫道,“我有點事情想跟你說。”
江秋月在收拾秦景升的遺物,聞言匆匆走來:“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沒有。”
秦絕微妙地頓住,“你先進來吧。”
江秋月看她神情複雜,輕輕歎了口氣,陪著秦絕在床邊坐下。
“彆怕。”她伸手去揉秦絕的頭,“彆怕,媽在這兒呢。”
“你爸走了……唉,你要是覺得在家裡難受,害怕,咱們就搬家,媽有錢,彆擔心,啊?”
你看,這個家裡最有話語權、最被慣著的男人死了,就輪到秦絕這個“兒子”來被她無限度地包容與寵愛了。
原來這就是一家之主才能擁有的任性權啊。
秦絕以為自己會笑出來,實際上隻是淡淡地彎了彎唇角。
“嗯。”她點點頭。
江秋月見兒子有了點笑意,也跟著輕鬆下來。
“想什麼呢?”她摸著秦絕的鬢角,問得很溫柔。
“想到了小時候。”秦絕說,“小學五年級那次,我又腸胃感冒了,半夜十一點還疼得不行。”
她把頭倚在江秋月的肩上,回憶的聲音也很飄渺:“本來打算第二天再去打針的,就因為我身體太弱了,撐不住,我爸又出差不在,你就背著我往外走,那時候剛下過雪,外頭全是冰,一個人走路都很吃力。”
“哎呀,你說這個乾什麼。”江秋月柔柔地笑著,蹭她的頭,手在秦絕肩膀輕輕拍著,像小時候哄她睡覺時一樣。
“我是你媽呀,我不管你誰管你。”
“到了醫院之後,等打上針已經快十二點半了。那個醫院沒暖氣,特冷,我又困又疼,還冷得睡不著。”秦絕嘴角嗪著淺淺的笑,“你就又走回家,把家裡的被子抱了一大卷,抱到醫院來給我蓋上。”
深更半夜的,一個小個子女人抱著那麼厚的棉被深一腳淺一腳地走來走去,場麵很難想象,甚至有些滑稽。
江秋月很愛她,毋庸置疑。
秦絕嘴角的弧度揚得更高了些,她直起身來,看著江秋月說:“媽,我知道,把我養到十九歲,你真的很辛苦。”
“從小到大,我要什麼你都給,從來沒在我身上吝嗇過一分錢,我比彆的孩子上著更好的學校,學著幾千支付點一節的私教課,吃的用的都是同齡人裡最好的,從來就沒比彆人差過。”
江秋月給她認真的神情逗笑了。
“你突然說這些,彆煽情啦,一會兒媽都要被你說哭了。
“你說媽給你的從來就沒差過,這是應該的呀。再說了,彆說媽給你的這些,你自己從來也沒差過啊!我兒子多棒呢,從小就那麼懂事兒,成績頂呱呱,什麼都會,哪次什麼比賽呀表演呀不都是你去?你看咱家那客廳,一牆的獎狀,哪個鄰居過來的時候沒羨慕過?多給媽長臉!”
江秋月四十二歲的人了,講起這些時眼尾的魚紋都鮮活著,處處透著驕傲和歡喜。
秦絕帶著笑意去看她,隔了一小會兒突然開口:
“所以,媽,你辛苦了,我也十九歲了,我來養你吧。”
她仿佛生怕江秋月拒絕似的,搶先說:
“媽,我被一個特彆厲害的導演看中了,你出差的時間裡,我去演電影了,雖然隻是個小配角,但是掙了不少錢呢。導演和另一個前輩都說我演得還不錯,鼓勵我當演員。”
“啊?是嗎,哎呀,這麼大的事情你怎麼不跟我說呢?”
江秋月愣住了,臉上的表情矛盾起來:“可是兒子啊,你不是申了學校嗎?那你,不去上學啦?”
“這個我還沒想好。”秦絕笑笑,“但是沒事兒,你剛才還誇我棒呢,我要是真去做演員,哪怕累一點也能顧得上學業,現在線上課程很多的,不耽誤。”
“啊,也是哦。”江秋月沒怎麼念過書,一直堅信讀書人才是最高貴的,加上對兒子有盲目的信心,此時很快被說服,又擔心起來,“那拍戲累不累呀,你這身體能吃得消嗎?”
“我在健身了,沒關心的。”秦絕笑了笑。
“那行,媽不像你跟你爸,都是文化人。我也不懂這些,你覺得好就好,反正你彆怕,媽媽永遠是你最堅實的後盾,你要是累了,就回家來,媽一直都在這兒呢。”
江秋月去看她的臉,眼裡是全心全意的關愛和縱容。
秦絕保持著笑意,用力眨了眨眼,喉結動了動。
“好,謝謝媽。我一定努力,拿個影後回來。”
江秋月眉頭一皺,笑了:“瞎說什麼呢這孩子,那叫影帝吧,啊?”
秦絕還是儘全力保持著笑容。
她說:“媽,你知道的,我是女孩。”
江秋月臉上的笑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