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首的是一個中年男子,身材乾瘦,滿臉風霜,一身麻布短衣,一雙裸露在外的手臂上,肌肉虯結。
他身後跟著青蘭,以及一個身材高瘦的少年,濃眉大眼,眼睛炯炯有神,正好奇地打量著陳淵。
最後則是一個中年女子,圍著一個圍裙,雙手上還殘留著水跡,在圍裙上輕輕擦拭,關切地看著陳淵。
陳淵左手一撐土床,忍著劇痛,想要從床上下來。
青蘭想要上來攙扶,卻被中年男子抬手攔住,親自上前,扶住陳淵的雙臂,道:“你的傷還沒好,坐著說話吧。”
陳淵也不強行起身,順勢坐了下去,拱手一禮:“多謝閣下出手相救,在下有禮了,敢問閣下尊姓大名?”
中年男子見陳淵說話文縐縐的,語氣裡透出一絲尊敬:“您是讀書人?”
陳淵道:“讀過幾年書。”
中年男子的態度更加尊敬:“我叫李大龍,您叫我大龍就行。”
陳淵搖了搖頭:“聽青蘭所說,在下是被閣下與令郎所救,豈可直呼姓名,李大叔,多謝了。”
中年男子李大龍笑了起來,臉上的皺紋擠成一團,如菊花一般:“公子客氣了,不知公子怎麼稱呼?”
“陳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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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龍點了點頭:“原來是陳公子,您為何變成了……變成了這幅模樣。”
陳淵笑了笑:“陳某進山遊玩,不巧與隨從失散,被一種毒蛇咬中,中了劇毒,但所幸及時服下解毒丹藥,現下已無大礙,隻需休養幾天,便可痊愈。”
李大龍鬆了一口氣,那濃眉大眼的少年好奇道:“什麼蛇這麼厲害?你還記得那蛇的樣子嗎?”
李大龍皺眉道:“鐵柱,不得無禮!”
陳淵擺了擺手:“無妨,這位便是令郎?”
李大龍道:“犬子李鐵柱……還不拜見陳公子!”
少年李鐵柱好奇地打量著陳淵,也學著他的樣子,不倫不類地抱拳行了一禮:“陳公子。”
陳淵笑了笑:“不必多禮,若不是兩位出手相救,我已被山中野獸啃食殆儘……我昏迷了多少天?”
李大龍道:“已經有五天了,我也不知道公子犯了什麼病,又請不起郎中,隻能讓青蘭胡亂熬些從山裡采來的草藥,給公子喝下去,謝天謝地,公子終於醒過來了。”
陳淵微微頷首,正要說些什麼,忽然一陣劇痛襲來,又劇烈咳嗽了兩聲。
李大龍連忙說道:“公子還是先歇息吧。”
他扶著陳淵躺下,青蘭也上來幫忙,低聲問道:“你餓不餓?”
陳淵搖了搖頭:“有勞青蘭姑娘,我還不餓。”
兩人把陳淵放平後,李大龍瞥了一眼床頭的芥子環和白色長衫,嘴角微微一揚,又道:“公子若是有事,儘管吩咐。”
陳淵點了點頭,四人這才退出屋去。
“爹,你之前不是不想救陳公子嗎?怎麼現在又對陳公子那麼客氣?”李鐵柱不解的聲音傳入陳淵耳中。
李大龍嘿嘿一笑,壓低聲音道:“你懂什麼,不救也就算了,既然救了,就得以禮相待。”
“這位陳公子身上穿的衣服那麼華貴,還帶著那麼名貴的鐲子,咱們救了他,他能不有所表示嗎?”
另一道有些粗厚的聲音響起:“當家的,你咋不直接跟陳公子要點銀子呢?那些采來的草藥,可是能賣不少銅錢!”
李大龍聲音一板,“你這說的什麼話,讀書人最看重臉麵,咱們要是直接開口要,那就把人家給惹惱了。”
“這種事不能主動開口提,我看陳公子說話有禮,也沒有看不起咱們獵戶人家,不像是那種忘恩負義的人,等他傷好了,應該會給咱家一些錢。”
“爹,咱們不要錢,咱們求陳公子幫忙到縣城告官,告那個李文舉!”李鐵柱激動道。
“這個……”李大龍的聲音變得猶豫起來,“這件事以後再說,先去吃飯,青蘭,你盛一碗粥,先涼一涼,等吃完飯,給陳公子送過去。”
“好嘞,爹……”
一陣竹簾晃動的聲音響起,幾人走出了外屋,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陳淵躺在床上,聽著幾人的對話,微微一笑,搖了搖頭。
這戶人家如此淳樸,等他養好傷勢,自會給其一生富貴。
其實就算李大龍和李鐵柱不出手相救,他也不會有事。
陳淵抹去體內的藍色光點後,又往九仙洲深處飛去,深入數千裡。
血遁術終於失效,他自覺已經完全擺脫雲天老祖,便落下遁光,想要覓地養傷。
但就在這時,陳淵體內傷勢忽然齊齊爆發,陷入昏迷之中,從空中落了下來,隨後就不省人事,直至今日醒來。
現在想來,應是在逃亡過程中,傷勢不斷加重,經脈、神魂、精血全部受損,又被他一直強壓下來,最後終於壓製不住,強行爆發。
對尋常修士來說,這般重傷極為棘手。
神魂還好一些,隻需溫養一段時日,就可自行恢複。
但經脈、精血受損,需要極為珍稀的靈藥,才能恢複。
但陳淵卻是不同,神情淡然,隻是靜靜躺在床上,閉目養神。
窗外天色漸黑,屋中一片昏暗。
嘩啦。
竹簾晃動,青蘭端著一個土陶碗走了進來,在床邊坐下,輕聲道:“陳……陳公子,你喝碗粥吧。”
陳淵坐起身來,接過土陶碗,碗裡盛著大半碗濃稠的米粥。
青蘭道:“你好幾天沒吃飯了,不能吃油膩的東西,先喝碗粥,明天我再給你燉山豬肉吃。”
“有勞青蘭姑娘了。”陳淵笑了笑,慢慢喝下了這碗米粥。
他餐風飲露,辟穀多年,不需進食,但卻不想驚世駭俗,還是喝下了這碗米粥。
青蘭接過土陶碗,大眼睛輕輕眨了幾下:“你快睡吧,有事就喊我,我就睡在外間。”
陳淵點了點頭,青蘭起身走出屋去。
他看著青蘭的背影,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
其實此刻他已經可以起身離開,自行覓地養傷,不用再費心思偽裝成一個身受重傷的凡人。
雖然他虛弱無力,也不能催動真元,但肉身依舊是堅不可摧,極品靈器也難傷分毫,根本無懼山中野獸。
但陳淵從未覺得,自己修仙之後,從此就高人一等,從而將凡人視作螻蟻。
他可以稱呼比自己年輕許多的李大龍為“李大叔”,也會感激青蘭對他無微不至的照顧。
紅塵如獄,眾生皆苦,凡人渺小,陳淵雖已踏上修仙之路,但又何嘗不是在紅塵之中?(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