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修靜神色恍惚了一下後,看著陸塵,臉上露出了微笑,隨後轉頭看向了慧遠與陶潛:“慧遠神僧,五柳先生。”
“你當初給我陸字玉佩的時候,果然是故意的。”
陸塵笑著拍了拍陸修靜的肩膀:“裝的還挺像的,故意不認識我。”
陸修靜輕笑道:“若不這樣,焉能有現在的場景?”
當時的他,早就已經沒有辦法了,畢竟在上一次與白翁的鬥法之時,他就已經失敗了。
而自己這位喜歡不按常理出牌的堂兄既然能夠找過來,那也必然不簡單,所以他便將賭注都壓在了陸塵的身上。
好在,他的這個賭注,大概率是贏了。
隨後,他轉頭看向了白翁,恭敬一禮:“多謝白爺爺這一年來的關照與教導。”
在桃源秘境的這些時日,他非但沒有受到虐待,反而是被白翁教導了許多修行法門。
現在的他,已經是一名煉師境修行者了。
就好似是白翁是真的把他當孫子養了一樣。
白翁神色沒有多少變化,淡然道:“你的資質合格,品行也可,所以老朽才將老爺的傳承交給你。再說,你們也不一定能出得去。”
好似不想承陸修靜的情。
陸修靜卻是一板一眼的行禮之後,神色肅然道:“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白爺爺的教導,師尊的傳承,修靜不敢忘卻。一日為杏林之人,終生為杏林之人,哪怕是修靜日後離開桃源,也是如此。”
白翁的神色有些動容了。
可他還是強撐著冷哼了一聲,對著陸塵喊道:“你要的,老朽已經做到了,現在該你為老朽解惑了。”
陸塵也沒有隱瞞,簡單介紹道:“前輩從一個地方,走到另外一個地方,是不是要先走到兩個地方的中點位置?”
白翁下意識的點頭,可卻不明白其中是什麼意思。
旁邊的慧遠與陶潛也有些不明所以。
陸修靜雖然被扭曲的意識,可是記憶卻都存在的,自然也是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也開始思索陸塵話裡麵的意思。
“然後呢?”白翁問道。
“沒有然後了。”
陸塵道:“貧道寫入的新的規則,便是一個人想要觸碰到另外一個人,就需要走到兩人之間的中點位置。如此而已。”
白翁愣了,隨即勃然大怒:“小子!你戲耍老朽?”
陶潛也有些摸不清楚頭腦:“陸小子,待人要誠,你既然說了給他解惑,那就解答清楚,彆不清不楚的。一個人觸碰另外一個人,肯定要走到兩人之間的中點位置啊,你這說了跟沒說一個樣子嗎!”
陸塵笑了笑,看向了慧遠,隻是他的眉頭緊皺,還沒有想明白陸塵的話是什麼意思。
“中點……”
陸修靜倒是有了些明悟,問道:“兄長,你的意思是說,要一直走到中點?”
“嗬嗬,沒錯。”
陸塵欣慰的點點頭,不愧是未來梳理了三洞典籍,被稱為三洞弟子的道門大家,自己這個便宜堂弟還真的是一點就透啊。
怪不得會被白翁看中,將杏林傳承都傳給了他。
悟性果然不凡,未來的成就也必然低不了哪裡去的。
“原來如此!”
慧遠恍然大悟,看向陸塵:“小友的這個規則,確實精妙無雙!”
“什麼?”
陶潛還是眉頭皺著,沒有聽明白:“你們都在說些什麼意思,為何就精妙了?就沒有人給老夫解惑嗎?”
而這時,白翁通過陸修靜的話,也有了些明悟,有些愣神的喃喃自語:“中點,一直走到中點……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陶潛神色震驚的看向白翁,不是,你也聽明白了?
他看著陸塵,陸修靜,慧遠,以及白翁……合著,就我自己沒聽明白是什麼意思?
陸修靜也看出來了陶潛的窘迫,不禁道:“先生,您是文壇大家,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屬實正常,這其實是一個算學問題。指的是,從一個點到另外一個點,就必須要到達兩個點的中點,如此重複,不斷地走到中點……可,中點複中點,中點何其多?一直走在中點的位置,可卻一直都到達不了最後的那個點,不管是離著多麼的近,都走不到的。”
陶潛愣住了,瞪大了眼睛,腦子裡麵有些漿糊了。
走到中點,卻一直走不到終點,就……這麼簡單嗎?
可,這是世界的秩序嗎?
是!
必須是!
從一個點走到另外一個點,可不是要先抵達兩個點中間的中點嗎?
可是這樣一直循環往複下去,也一直是中點而已,隻不過是第一個點的位置換的與第二個點的位置更近了一點而已。
可是……
“怎麼樣才能走到終點呢?”陶潛不由得感覺有著一群小貓再撓著自己的心臟。
明明可以走到終點的,為什麼在這個理論上來看,卻偏偏走不到終點呢?
為什麼?
這到底是為什麼啊!
不光是他,慧遠與白翁雖然也明白了這個規則的意思了,可卻還是一直想不通,到底如何才能從中點,走到終點呢?
理論上都能說的通。
可是在實際上,卻是狗屁不通!
這又不是如來佛的手掌心……
兩人都被這個問題給搞出了痛苦麵具了。
而陸塵卻在這個時候笑了。
他說的這個,就是現實中著名的芝諾悖論的其中之一——二分法!
設定一個無限製,自然便可以無限的用二分的方法一直二分下去。
理論上當然能說得通,可是在實踐中,隻需要突破一次中點位置,這個悖論便不會存在了。
畢竟,任何人都不可能真的按照這個方式走路,看一段路,還要去看其中的中點位置在哪裡不是嗎?
當然了,悖論的意思,便是指的這其中的理論上,都是能說得通的,可是實踐上卻說不通。
所以,理論上隻要能說得通,那就代表著是符合世界規則的。
而且,這本就是世界存在的規則,隻是陸塵將其強化了一些,讓其從理論,變成了現實中必須要經過的步驟。
也是如此,白翁哪怕是在強,也突破不了規則的限製,必須要到達一個又一個的中點,可卻永遠也彆想要觸碰到他們!
“為什麼?”
忽然,白翁開口道:“為什麼會是這樣……肯定有漏洞的對不對!?”
白翁緊緊的盯著陸塵,想要讓他給一個解釋。
陸塵看著白翁,又看了一眼其他人。
不管是陸修靜,慧遠還是陶淵明,或許是因為他們都是生性比較純粹的人,又或許他們對於生死之事早就不看重了。
所以此時的他們好似都已經忘記了現在的處境,都是想要問一下陸塵這到底是因為什麼?
陸塵見狀,也不免輕笑了一聲,開口道:“其實很好解釋,這其實是一個錯誤的命題。”
“錯誤的命題?”
陸修靜有些不解的問道:“兄長,這條規則有理有據,如何錯誤了?”
陸塵搖了搖頭道:“錯誤的命題,不在與說了些什麼,而是要看形成的條件,首先每一個物體,都是有著體積的。這個命題的成型的前提之下,物體的長寬度條件必須是無限小於每一次的一半距離的情況下,比如說,一塊一丈長的石頭的移動,那石頭從一個點到達的另外一點的距離,就必須要大於一丈,而若是小於一丈,那這個命題就不成立,因為石頭不必移動,就已經超過一半的距離,甚至於已經到達終點了,所以命題也就不成立了。”
眾人這才恍然大悟。
慧遠若有所思:“錯誤的命題……可是在條件正確的情況下,卻又是無可挑剔的。”
陸塵點頭:“其實像是這種悖論,或者是錯誤命題,還有很多,比如說,人與烏龜賽跑,烏龜先走一百米,然後人在後麵追,當人走了一百米的時候,烏龜也走了十米,這又形成了一個新的起點,然後人繼續追,人走了十米後,烏龜又往前走了一米,又是一個新的起點,如此往複,是不是猛地聽上去,人是永遠也追不上烏龜的?”
眾人聽的不禁又是一愣。
理論上來講,貌似真的是這樣!
同樣的起點,可是烏龜一直在前方,人卻一直都無法追上。
“這……又是因為什麼?”
陶潛麵色迷茫,他的腦袋快燒開了。
他也了解過算學,可……算學如此複雜的嗎?
而陸修靜卻在思考片刻後,立即開口道:“條件錯誤了,這是將時辰斷開了,將有限的時辰,進行了無限的切割,兄長,人與龜賽跑的形成條件,應當是在特定的時辰之內吧?”
陸塵讚賞的點了點頭:“不錯,這就是在錯誤條件下形成的錯誤命題。”
他又將目光看向了白翁:“所以,前輩,若是貧道不想被你抓到,法子有很多,貧道保證,我們再這樣消耗下去,對前輩你,乃至於對整個桃源秘境,都沒有絲毫的好處。”
白翁沉默了。
慧遠與陶潛對視了一眼,都發現了彼此嚴重的震撼。
這個年輕人,當真是一個妖孽!
陸修靜卻是興致勃勃,想要聽一聽陸塵是否還有其他驚世駭俗的想法。
此時的他正是對所有的事情都好奇的時候。
陸塵這奇特的腦回路,相當於給他打開了一扇與以往他所看到的不一樣的世界觀的大門!
原來,世界上還有著這麼多有意思的問題啊!
“老爺當年說的不錯。越是年輕人,越是不可小覷。”
白翁的語氣瞬間弱化了不少:“現在,我等可以聊一聊了。”
這已經是服軟了。
不服軟也不行,陸塵已經用兩個‘錯誤的命題’,將他的自信給打擊的低點。
這已經是近乎於在告訴他,他可完全以將‘空白規則’玩弄於鼓掌之間!
若是他想,絕對會拉著整個桃源秘境陪葬!
這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他若是真的想出來了一些稀奇古怪的規則的話,這種事情不是不可能發生的。
雖然白翁想不到,可是以陸塵的表現來看,這絕對不是一個虛言的。
“多謝前輩理解。”
陸塵心中也鬆了一口氣,他其實也在賭。
賭白翁不是執拗之輩,而是一個成熟的修行者。
若是白翁是那種為了報仇不管其他的修士,陸塵用什麼樣的辦法也都是無用的。
現在看來,他賭對了。
白翁不是執拗的人,其實也看得出來,他生性其實也很善良的才對。
陸塵稽首道:“重新自我介紹一下,貧道陸塵,原白雲洞天,現少陽洞天弟子,不過還未曾真正入門,正在考察期。晚輩現在是叫前輩白翁,還是應該叫前輩董奉?”
“白雲洞天……少陽洞天……竟想不到還是白雲上真之後。”
白翁雙眸中帶著複雜神色看著陸塵,但眼中的沮喪神色也少了一些。
既是洞天傳承,那表現如此亮眼,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洞天傳承相互之間有些聯係。
他老爺董奉仙人在世之時,曾與白玉上真有過結交,那個時候的少陽洞天還被稱之為白雲洞天,以白雲上真之名命名的。
正如杏林洞天被稱之為杏林洞天的原因,便是因為他老爺董奉號杏林真人一樣的意思。
誰是洞天的當代傳承人,一目了然!
兩個悖論,全部都是取自芝諾悖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