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們的尖叫在街道旁響起,她們或是大聲高歌,或是拋出鮮花,向她們崇拜的人表達愛慕。
河道兩岸燈火輝煌,高聳的塔樓金光閃爍。
一艘又一艘的遊船置花而行,兩岸的風景成了一副流動的畫。
“哈哈,蘇凜,這可是我之前沒見過的場麵啊。”光頭副手葛裡哈哈大笑,一邊猛拍蘇凜的肩:“等我們回來了,這幫女孩子不是要一個個都撲上來?嗨呀,真該把老二叫上,他還說把機會讓給我呢。”
“狐假虎威。”旁邊的女性工程師哼了聲:“人家小姑娘喜歡的是蘇凜,關你一個土老帽什麼事。”
蘇凜露出勉強的微笑。
女孩們拋出的鮮花落在他的頭上,他將花瓣掃去,遲疑片刻。
“葛裡,要不你這次就……就不……”
……就不要上船了。
他後半句話沒說出來。
“什麼?”葛裡大嗓子嚎了聲。
“沒什麼。”蘇凜側開頭,無視葛裡的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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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投入他的雙眼,他微微眯了眯眼。
——而後在側頭間,他與街邊一位女孩視線對上。
那是一位他此前從未見過的,極為漂亮的少女。
她穿著一身普通的長裙,唇比火焰還要紅潤,披下來的一條黑長的辮子,沉甸甸的,比烏雲還要黑。
她的身上有著一股有一種活潑的、鮮明的、精靈般的氣質,眼神鮮亮極了,如茂林中的野火。
蘇凜的步伐頓了片刻。
蘇明安能明確的感到,蘇凜這一頓十分突兀。
他或許喜歡上她了。
在臨行之前。
在帶著一半的人們走向死亡之前。
“哎,我說,你說話不要說半句留半句啊,我很著急的啊……蘇大工程師?蘇工程師?和我說說唄,我這次要什麼,不什麼……?”
耳邊聒噪的聲音還在響著。
見蘇凜看過來,街邊的少女露出了羞澀的笑容,將手裡的東西拋給了他。
在一陣女孩們的尖叫聲中,蘇凜接過了她的東西。
透過黃昏夕陽的光線,他望見,那是一瓶封好的陳米酒。酒瓶上挽著一圈漂亮的矢車菊。
杯子裡麵,貼著一行小小的字。
【喜歡你。】
【等你回來,可以給我一個機會嗎?】
他望了過去。
少女已經羞澀地躲進了人潮裡,像是想逃避他一般。
她身邊,她的姐妹們酸溜溜地叫著:
“哎!你彆跑啊,嘉爾德,你怎麼送完東西就跑,敢不敢擔當啊……”
少女的身形完全隱去。
蘇凜再度看了手中的米酒一眼。
在葛裡和其他同事起哄的叫聲中,他的手忽地一揚——
“噗通。”
瓶子落湖,漸漸沉底。
這一刻,他感到心緒無比地平靜,情緒前所未有地暢快。
他並未再朝河岸看一眼,像是甩脫了一切負擔。
“蘇凜,你丫還怎麼把人家禮物甩了……”同事一陣亂叫。
蘇凜轉過了頭。
看向麵前的,如同巨型建築一般氣勢宏偉的飛艇,他緩緩搖了搖頭。
“何必耽誤她。”
他說。
……
畫麵漸漸黯淡下去。
這枚記憶之石保存的畫麵播報結束了。
蘇明安看著麵前的黑暗,已經完全了解了六十多年前飛艇的真相。
……或者,與其說是“真相”,不如說是“謊言”。
這是一個彌天大謊。
王室根本沒有把握登上船的居民能夠平安抵達雲上城,隻是打著削減人口的目的騙他們上船。
但從目前的情況看來,這個計劃最終居然成功了。
——蘇凜真的帶領上船的那幫人,平安抵達了雲上城。
不然,無法解釋為什麼蘇凜還活著,為什麼還會有雲上城的居民送下信來。
這個故事,擁有一個罕見的圓滿結局。
唯一的遺憾可能在於,除了蘇凜,並沒有其他雲上城的人們能夠成功回到普拉亞。
六十多年過去,曾經等待他們的人們……大多已經與世長辭。
他們大多等不到那個說要回來的人。
蘇明安等待著回到原先的位置,卻發現眼前依舊是一片漆黑。
他忽地聽到了聲音。
那是蘇凜的聲音,在一片黑暗中回響,似是在自言自語。
……
【我答應了索菲亞公主的請求,成為了謊言的執行者,帶著數萬人的希望奔向天國。】
【“我成功了。”】
【可我不是教堂前高歌的梵迪倫,我沒有他的勇氣。】
【我是他手中燃燒的白鴿。即使烈火纏身,依然奮力掙紮。】
【……而後化為灰燼。】
【即使是為了多數人而戰的人,也不該理應獲取少數人的認同。】
……
【人終究不可能是純理性的動物。】
……
蘇凜的語聲到此為止。
白光一閃。
在再度睜眼時,蘇明安已經回到了原先的房間。
他的手中,記憶之石完全破碎,血光碎裂而起,蘇凜的獨白也已經消失。
右上角,彈幕洶湧而過,對於蘇凜這個人物,人們在探討他的行為。
——畢竟,他在滅頂的災難真正臨頭時,選擇了欺騙所有人,送一半人去死,以保全另一半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