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聽了無不感動,果然是麥考夫·大好人·明辨是非·聰明絕頂·福爾摩斯。
彆看麥考夫平時喜歡安靜,從不與大家一起在電報線上閒聊各種緋聞,但到了關鍵時刻就成了力挽狂瀾的英雄。
麥考夫微笑,有的實話很傷人,他的回答其實與同事情誼毫無關係。
在推演出炸.彈裝置的設計圖時,基本排除了外交部同事們親自製彈。是出於客觀到不能客觀的原因,因為這些人的能力不行。
以三年來對眾人的了解,有一個算一個包括克萊長官在內,都沒腦子能搞出複雜的機械裝置。
非要打破砂鍋問到底,在場的誰嫌疑最大?
麥考夫隻能提名一個人——他本人。
繞了一圈,嫌疑人竟是我自己,還能不能更滑稽。
不過,請注意他語言的嚴密性。
無法親手製作與不找人合作是兩碼事,他的回答沒一個字保證不明嫌犯沒有同夥。
克萊長官快速閱覽了麥考夫的初步調查結論。
目前可以大致排除有內鬼,但同時確定一件事,白廳內部辦公的一些細節被無意中泄露出去了。
麥考夫在報告中提到一個疑點。
17:55,選擇這個時間引爆,是不是不明嫌犯故意等大家全都下班了?
是投彈者不願傷人,還是第一次作案不夠熟練,要預留足夠時間逃走?
在下班後發生爆.炸,從案發到召回事務官開展調查至少有兩小時的時間差,能讓不明嫌犯更順利地脫身。
克萊長官看向眾人,“今天先到這裡,諸位回家後再仔細想想是否接觸過任何可疑人或事。你們提供線索是給自己幫忙,早日找到真相對誰都好。
我的本事是有限的。案子拖得久了,就不再是今天這樣部門內自檢,內閣肯定會插手。到時候,誰都彆想好過。”
瞎說什麼大實話。
事務官們在沉悶的氣氛中打道回府。
麥考夫是最後一個走的。
他被克萊長官塞了一箱“口供”,是同事們之前的自述材料。
“不多廢話,我隻再說兩句。”
克萊長官:“你不是法官,不必考慮證據的科學性是否被法庭承認。隻需找到凶手,不論用哪種手段。”
不說更遠,就說歐洲範圍內,各國法庭對哪些證據是有效的定義不同。
僅從對解剖屍體的接受度就能看出端倪,法國遠早於英國批準多渠道的合法解剖屍體來源。如果連解剖也不被允許,要怎麼證明一個人的真實死因?
同理,一種新的偵查鑒定方式想被英國法庭承認,不是誰扯嗓子喊一句就行的,必要經曆複雜的程序審議。
麥考夫點頭。他懂,自己隻負責找到不明嫌犯。
如何在法律程序上進行定罪,交給克萊長官去操作。
*
*
翌日,周六。
黃昏時分,天空陰雲密布,今夜預計有雨。
莫倫告彆雷斯垂德。
一頓下午茶,她獲得了倫敦幫派分子常用標記符號的部分信息。
以雷斯垂德的巡街經驗,見過一些街頭標記。不同幫派內部約定俗成,不願輕易對外透露標記含義。
蘇格蘭場卻多少了解一些內幕,但通常情況是視而不見,除非幫派分子引起嚴重的公共安全事件。
莫倫詢問「S」與「→」的含義。
雷斯垂德知道三個幫派的三種解釋。
“S”:儘快動手、周末行動、屋裡有狗。
“→”:輕易進入、準備動手、注意障礙物。
這些含義有的明顯相互矛盾,因為下定義的人不同。
在蘇格蘭場的記錄中,羅伯特街以往沒被標記過,至少三十年來沒有相關報案記錄。
莫倫琢磨著路燈上的符號。
一個“S”與兩個“→”,硬要往已知含義上解讀也不是說不通,但更有可能是其他的未知含義。
以“S”為例,下定義不是亂下的。
S是表示「開始」、「周日」的單詞首字母,所以有了“儘快動手”、“周末行動”的意思。而說“屋裡有狗”,是將S看成一根遛狗繩。
莫倫大膽假設,做標記的人是在觀察著羅伯特街44號有幾個人出入。
路燈標記例的“S”指代單詞傭人的首字母,一個“S”,是隻有朱莉一個傭人。
兩個“→”就像是拿著兩把劍,說的是兩位保鏢。
一共三個符號,與幫傭朱莉、兩位護送她晚歸回家的保鏢從人數上對應了。
按照這個邏輯,標記者還會再來。
莫倫離開倫敦一個多月,現在她回來了,路燈上該添新符號。
那麼是誰留的符號呢?
莫倫與雷斯垂德喝下午茶之前,先去街坊鄰居家閒聊了一會。
與朱莉描述一致,鄰居們也沒人發現過去一個月多出現陌生鬼祟的身影。
再看朱莉與兩位保鏢進出44號的時間點,多是在天黑前後。
做標記的人要觀察這一幕,說明當時就在附近,但又完全不被街裡街坊懷疑。
這人必是熟麵孔,接近路燈的行為更是自然而然。
——點燈人。
莫倫想起這種看似不起眼的職業。
點燈人,點街燈。最初是點蠟燭,後來點燈油。
等到19世紀初,倫敦街頭安裝煤氣燈,要用一根長杆伸入燈罩點火滅火。
再後來升級了機械開關,可仍要人工維護運作,啟動與關閉某片街區的煤氣燈。
點燈人每天會在日出與日落時分出沒,他們接近路燈是再尋常不過的事。
羅伯特街的點燈人,人稱“禿頭阿爾”,在這裡乾了兩年。
除了點燈,他還在郊野的一家農場裡做活。一直挺勤快,沒傳出有偷奸耍滑的行為。
標記者是阿爾嗎?
莫倫加快回家的腳步,就看這兩天的情況。
夜色漸暗,又到了該亮起路燈的時候。
阿爾和往常一樣打開街燈開關。
開始從頭到尾走一遍他負責的街區,確保街上每盞路燈都亮了。
與往常不一樣的是,在進入羅伯特街後,他開始四處張望。
走到44號附近,左看右看,確定人行道上沒人。蹲下,右手從口袋裡掏出一塊碎石子,伸向路燈底座。
這個時候,阿爾從背後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像是問晚飯吃了嗎,她問:“阿爾,你打算給海勒小姐畫哪個符號?”
阿爾被聊家常的語調迷惑了,居然脫口而出給了回答。“字母「H」。”
慢一拍,發現不對!
是誰在問他?
走路都沒聲音的嗎?!又怎麼會知道他要做標記?
“鬼啊!”
阿爾尖叫出來,以為是被鬼盯上了。
下意識回頭確認,回頭看見來人居然是莫倫,更是傻在當場。“您、您、怎麼是您啊?”
莫倫:“這該是我來提問,怎麼是你?你收了誰的錢,來這裡做標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