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東,這個基地有水嗎?”易風問
“有水。”侯東邊換鞋,邊答道。
當大災難突然降臨的時候,人們開始意識到自己正處於無法理解的恐懼中,除了求生的本能之外,大多數人既不會想當英雄,也沒有所謂王侯霸業的雄心,他們唯一想要得就是快點找到政府!
不論是共和製還是君主立憲製,不論是稱謂是總督還是國王,普通人的心中,國家機器這種龐然大物無疑是自己生命的最好屏障。
正是這種希望,才使各國短時間內聚集起了可觀的力量。然而,隨著後來的決策逐步將人類導向歧途,這種對生的渴望所凝聚起的向心力和信任逐漸消逝,最終土崩瓦解,隨之而來的便是普遍的無政府主義。
選自哈瓦那西羅的《無政府主義的演變》
在一陣你吹我捧、你爭我奪的熱鬨之中,大巴車一路向前,在穿過兩個紅綠燈後,車前麵不遠處開始出現一座橋。
一條從城區蜿蜒流出的河道從橋下緩緩流過,彙入南邊的海岔子。
從橋頭看過去,橋的中間位置豎立著三道臨時架設的鐵絲網拱門,每一道拱門上方都掛著“高壓電、危險”的標示。
而每一道門後,都由荷槍實彈的重兵把守,輕型裝甲車,機槍、工事,還有迫擊炮、單兵火焰噴射器。
看軍服的式樣,易風知道,這是野戰軍的作戰單位。
大巴車上的王崇,距離老遠就對著橋上的衛兵鳴喇叭。
守第一道門的士兵中,就有人手裡舉起一麵小旗子揮舞,隨後第一道拱門打開。
之後是第二道、第三道,每一道門後麵都會有一個士兵揮舞小旗子,然後剩下的兩道門也依次打開。
看樣子可能是在招呼斷開高壓電,然後開門。
“阿風,借你幾包煙用,最便宜的那種!”見離橋越來越近了,王崇對正站在身邊的易風說。
易風一聽,了然於心,把裝煙的塑料袋子伸手拎過來,拿幾包煙遞給王崇,而大巴車的速度也慢慢降下來。
“老王,任務完成了嗎,有多少傷亡?”
說話的人20歲左右,看肩章是個士官,應該是個班長。
“這次老天爺保佑,我們一個人都沒少,全帶回來了。至於任務,呐,在車頂上扔著呢!”
看樣子老王跟他是極熟悉的,彼此有說有笑。
“來,嘗嘗!”老王把已挑好的一盒煙從落下的玻璃窗裡遞了出去,那個班長也不客氣,接過來撕開了封口就跟手下的士兵分了。
“快去交任務吧,咱們回見!”班長向老王揮了揮手,大巴車緩緩啟動了。
如是者三,3包煙送完,大巴車已經到了大橋的另一麵。
這時候,一艘挖沙船從橋下鑽了出來,緊接著第2艘、第3艘,足足有8艘不同型號的大船衝著海岔子駛了過去。
“不會吧,這都什麼時候了,還有人挖沙!”
聞到一股惡臭的易風一臉的難以置信,沒想到還有人掙錢不要命!
“那不是挖沙船,或者說過去是,但現在不是了!”董明義對易風說。
“那它現在是乾什麼?”趙盾微微站起身來,向窗外看了看,問道。
“垃圾船,也叫運屍船。基地裡吃喝拉撒睡一樣都不會少,幾十萬人的垃圾、糞便,還有餓死、病死、老死的人,這些屍體也要有地方丟。開始的時候是堆在基地外圍,據說那些腐臭還能掩蓋活人的氣息,起到迷惑喪屍的隱蔽作用,但數量越來越多,基地的領導怕引起瘟疫,所以每到一定規模,就會派船運到海上傾倒,近了又擔心會引起水質汙染,把殘餘的近海網箱漁場給毀了,所以每次都要駛到外海,有荒島就卸荒島,實在不行就丟海裡。最後也形成了幾支專職的隊伍,我們叫搜糧隊,他們叫運斂隊,我們管進,他們管出!”
老董頭話說完,大巴車已經開始下橋。
易風幾個這才有機會看到基地的大體梗概。
橋是東西走向,與南北方向的一條主乾道正好構成一個T字路口。
主乾道的西麵,也就是正對著橋的位置,原本是一片片的香蕉園,如今已被夷為平地。
從厚厚的一層灰泥來看,肯定是放火燒毀之後又用重型車碾壓,這樣才有了一望無際的曠野。
在黑黑的泥灰中間,一條長長的鐵絲網護欄從公路一直延伸到西麵的山腳,然後又從山腳蔓延到山頂,之後沿著山勢往北,一路伸展開去,在極北處隱約看出山勢的地方拐回來。
鐵絲網以外的區域不論是香蕉林還是山上的樹木,都被一把火給燒光了,這樣一來,視野自然開闊了,也不用擔心變異體在林木的掩護下悄悄闖入。
放火燒山,在和平時代鐵定是大罪,但生死攸關的時候就都顧不上了。
易風從南北走向的海岔子推斷,這條鐵絲網沿著山勢與海岸線一起,構成了一個長方體,海珠市幸存的這幾十萬人就被圈在了這個框框裡,或許也正因為人多,如此大的一個防護欄建設工程,20多天足夠快速搭建完備了。
不單單有鐵絲網,一麵已經3米多高,全是樹乾組成的的木質圍牆正在搶建之中,位置就在鐵絲網內部大約10米的地方。
木質圍牆已經建到了原先香蕉林的中央位置,山上被鐵絲網圈進來的樹木正一棵棵被放倒,然後去枝伐葉,很快依然粗糙無比的樹乾就被釘作了圍牆的一部分。
看樣子這個基地的領導者,是準備在鐵絲網護欄之後,再建一座實體牆,儘管它是木質的,但顯然,農耕時代的思維依然主導著現代人的守城理念。
隻有實體牆才讓人睡得踏實。
除了這些防禦性設施,最顯眼的莫過於鐵絲網外麵的三道防禦線。
沒有戰壕,隻有層層麻袋,麻袋後麵是頭戴鋼盔的士兵。
這些年輕的戰士,以班為單位配置在三條防禦線的不同段位,時刻監控著自己的作戰區域。
趙盾一看他們手裡的武器,立刻判定了對方的來路,這是摩托化步兵班的配置。
手中95式5.56自動步槍,配35槍掛榴彈發射器的應該是班長;95外帶單兵火箭的不是副班長就是步槍手;守著P95和P88機槍的是兩個機槍手;另一個帶35毫米榴彈發射器的應該是榴彈器手;剩下的四個,有一個狙擊手,兩個步槍手,還有一個該是機槍副手。
幸虧趙盾是軍營裡長大的人,換作旁人還真就搞不明白,但這反過來又說明一點,掌控這個基地的不是雜牌,而是東華的正規軍,一線野戰部隊。
現在看來,易風讓大家換下軍裝是明智的,這裡肯定有憲兵。
“對了,阿姨,那邊山頭上的人在乾什麼?”葉天語指了指西麵的山頂,一群人正把山脊砍伐出一片,砍出的空地已經與左邊的山頂鐵絲網連成了一片。
“他們在清理防火隔離帶,看樣子是又要燒山了。”何阿姨在這一片住了一輩子,眼睜睜看著山上的樹木付之一炬,有點惋惜。
“燒山?怎麼,又要建那種鐵絲網防護帶?”易風往南麵看了一眼,看出點眉目來。
“應該是,聽說現在逃難的人越來越多,已經住不下了,原來的灣仔基地就到這兒,現在已經往南推進了。”
何阿姨指了指橋的右邊,接著說
“看,這裡原來是華達房地產的在建房,有些建好了還沒賣出去,聽說基地已經決定把這一片都圈起來,可能一直到南麵的城中村,東木喬村。”
“不會,到不了東木喬村,那裡喪屍太多,最多到原先金蓮自治區派遣駐軍的後勤營地,這樣剛好與山腳下的交警支隊平齊,就可以把防護網從山腳一直拉到咱們腳下這條河的河畔。”
老董頭見眾人都好奇的看著他,竟有些不好意思,趕緊補充一句:
“這可不是我說的,是碰巧聽到基地的兩個工程師閒聊。”
說話間,大巴車已經在戒備森嚴的橋下停了下來。
“把槍裡的子彈都退出來放好,帶著槍,我們要下車了。”王崇從駕駛座上站起來,對後麵的人招呼了一下,已經打開了大巴前後門。
“車上的東西怎麼辦?”趙盾略顯不放心,怕大家餓肚子。
“放心,他們隻是例行檢查,不會動車上的東西。”王崇的大手拍了拍趙盾的寬闊後背,10幾個人呼啦啦都下了車。
易風腳一著地,繼續打量周圍。
隻見停車的地方是剛下橋不遠的一處紅綠燈。
這地方已經被改造成了基地的大門。
一座由實木築成的高牆橫跨整個下了橋左拐入基地的主乾道。
實木牆上開出了兩個大門,左邊的大,右邊的小,一看就知道左門走車,右門走人。
一棟4層的圓弧形建築就蹲在橋頭位置,遍體茶色的鋼化玻璃,樓頂上的招牌還完好無損,上麵寫著“華達實業”,似乎原本是某家公司的總部。
實木牆剛好抵住圓弧的最高點,將整座建築一分為二,一半弧形伸到實木牆內,另一半則露在牆外。
大巴車停靠的位置就是建築物衝外的一段,兩個士兵抱著槍正站在一扇大鐵門的門口。
大人孩子,十多口隨著王崇全都進了大鐵門。
“有什麼其他發現嗎?”走在後麵的易風悄悄跟常飛嘀咕。
“攝像頭,大量的攝像頭,鐵絲網的支柱上,牆上,甚至基地外主乾道向遠處延伸的路燈上,多少都有裝。”常飛的眼神兒遠超常人。
“那,咱麼可能暴露了。”趙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