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畢竟不是石頭縫裡蹦出來的。
大災難前,大多數人都不是孤身一人活在這星球上,總有些親屬,總有些牽掛,而一般而言親朋好友又多會分散在不是太遙遠的地方,例如本省或鄰省。
看熱鬨歸看熱鬨,自己人的生死顯然比看彆人熱鬨來的更重要。
於是葉天語幸運的躲過了第一波“追星族”的騷擾。
至於搜救隊庫區的人,就無所謂追不追星了,本人就在身邊,更凸顯了搜救隊的優越性。再去公共區域打水上廁所,與眾人的談資和跟自己搭訕的人群也免不了成倍增加。
甚至於看了資訊播報和葉天語的宣傳片之後,21:00出發去夜航營救的兩支搜救小隊,原本緊張不安的心瞬間平靜下來,甚至還有時間指著01小隊的方向,跟王翠等人高聲說說笑笑,然後興高采烈的出保稅區大門,一路嘰嘰喳喳的奔停機坪去了。
“縱觀那段曆史,傳奇四人中最早為世人所熟知的正是唯一的女性,葉天語,而原因眾說紛紜。
從葉天語終其一生所秉持、並為世人所稱道的謙遜、善良、真誠等種種美德角度出發,後世很難將其與一場轟轟烈烈的‘造星’運動、耀眼奪目的無數閃光燈聯係在一起。
更不用說當時各色記者們漫天飄飛的諸如‘葉天語訪談錄’、‘第一次握槍的體會’、‘替孕婦接生的感想’等五花八門的采訪報道。
幾乎後世所有的學者都普遍認為,以葉天語高潔的品行,絕不可能接受並回答諸如此類無聊、淺薄甚至臆造話題的采訪。
但翻閱殘存的曆史資料,所有人又不得不承認其中一些宣傳報道的真實性和客觀性。
於是,基於對葉天語的尊重甚至崇拜,一批批的學院派不斷命題、立項,甚至作為研究生畢業論文的題目,以求集思廣益。
終於,一個偶然的機會,某不知名大學的落魄教授,在逛舊書攤的時候,奇跡般的發現一本撕的隻剩半本的字典,中間夾著一片巴掌大泛黃的報紙剪圖,儘管感覺像是用手從報紙上硬扣下來的,但剪圖中的人物卻讓該教授欣喜若狂。
剪圖畫麵的最中央,是一個麵容清秀、緊閉雙唇的少女,少女的身前是一個臉上全是黑白圓斑的男子,男子正對著圍成一圈的話筒比手畫腳、侃侃而談,少女的身後隱約看出是另外一個身形魁偉、短頭的男子背影,而在三個人的周圍則是圍成一圈、扛著長槍短炮的各路記者。
《曆史的真相原來是他》,該教授一篇論文發出去,一炮而紅!
且不論後世如何費儘周折論證,當時仍然呆在灣仔基地的四人眾麵對將要到來的事件,其實也是五味雜陳。
AC228年3月18日
一大清早,易風就被庫區外麵的喧囂給吵醒了,皺皺眉頭,本來想接著睡,趙盾從外麵衝了進來。
“壞了,天語被人圍住了!”
“圍住?誰這麼不長眼?”易風噌噌從床上坐起來,一躍而下。
“半個保稅區的人。”趙盾一臉無奈。
“不會吧?難道是…追星…...不會這麼快吧!”
易風腦筋一轉圈,想到了唯一的可能,“一夜爆紅”,造星運動已經開始了,但這速度也忒快了點。
易風穿鞋,拿槍,出01號倉門。
“快快,跟我上。”侯東的聲音從搜救隊所屬的庫區門口傳來,左右兩側的搜救小隊隊員們,手裡拿鋼管的,帶菜刀的,舉木棍的,拎著消防斧的,邊跑邊穿衣服的,幾百號人呼啦啦就往外跑。
“彆著急動手,我已經找過李班長了,李班長正在請示,馬上就到。”王崇滿頭大汗的從庫區大門口一閃而過,追著前麵的搜救隊員尾巴邊跑邊喊。
“小葉子,給簽個名吧?”
“天天,你真隻有17歲嗎?”
“彆擠掉了我的碗,這是我祖傳的古董,天天,這個碗我要送給你。”
葉天語、王翠以及搜救隊的一群女孩子包括安安,都被人潮圈在了中間,這地方距離公共廁所大約20米遠。
一身便裝的葉天語懷裡抱著安安,被女孩子們圍在中間,這群女孩的外麵,是常飛帶著孫明孫亮兄弟和冬瓜等20多個搜救隊的小夥子,再往外是正擠來擠去的烏壓壓的人群。
葉天語早上出門,搜救隊是有預案的,就是為了防範突發事件,常飛和趙盾便裝隨行,還帶了槍。而搜救隊熱情的男女青年們,一個個自告奮勇,紛紛以打水、上廁所的由頭隨行。
大家也懂得分散、分批行動,有探路的,有散在路上閒逛的,有直接去打水的,還有女孩子進廁所占位置的。
這群年輕人,以他們大災難前“造星”、“追星”、“建圈”、“鬥圈”經驗和直覺,第一時間就自覺轉化成了葉天語的“金粉”和“銀粉”,大清早就以鬥誌昂揚的滿血戰鬥模式,開啟了“守葉”與“護葉”的首次行動。
結果,首次行動即成功了也失敗了。
成功在愛湊熱鬨人的準確預判了愛看熱鬨人的預判,從公共打水去和廁所區,準確遭遇並成功撤離。
失敗在愛看熱鬨人的數量太多了,搜救隊年輕的葉天語“金粉”和“銀粉”們寡不敵眾被包圍了。
這才有趙盾和侯東突圍出去,請來了援兵,但援兵也是便裝老百姓,裡三層外三層圍著看熱鬨的人根本就不鳥這幾百號人。
這又不是搶劫你們搜救隊的庫區。
大路朝天我們就站在這兒看會兒、待會兒,你們敢用在基地外麵殺喪屍的鋼管戳我們?戳一個試試。
就在搜糧隊援兵正推搡著千方百計向裡麵擠卻難以破開外圍,靠近內圈的時候,
“啪!啪!”兩聲槍響,跟菜市場一樣沸反盈天,完全聽不到彆人說什麼的這片區域突然一片死寂。
“殺人了,殺人了,搜救隊開槍殺人了!”一個尖利的男子聲音大聲呼喊。
然後周圍的人就看到有一個上身穿純白長袖襯衣、下身牛仔褲的年輕男子,正麵容扭曲變形,臉朝下向草叢裡摔去,手捂著的左胸前白襯衣上斑斑血跡。
他旁邊另一個男子上身穿一個白底淺藍色長條格子T恤,下身穿七分褲,手捂著的右胸前T恤上也是布滿血跡,同樣正麵朝下摔在草地上。
“彆以為我穿便裝,就敢偷我的槍,老子有持槍證,偷槍就是圖謀暴亂,暴亂就是找死。”
易風左手叉腰,右手舉著槍,槍口向著周圍比劃一圈,四周的人紛紛屈膝下蹲躲避槍口。
地上已經挺屍2個了,怕斑點臉的家夥殺紅了眼,更怕他槍走火,死了沒處說理去。
“你,你們幾個靠他這麼近乾什麼,你們是個團夥,也想偷槍是不是?”易風持槍向前,槍口所指,道路閃開,易風一直走到搜救隊的保護圈內,站到了常飛麵前,槍口指著仍擠在常飛四周的人群。
“亮給他們看看。”易風大聲對常飛道。
常飛一掀外套,露出腰間手槍,四周的閒人全部“哇呀”一聲喊,硬生生從常飛身邊後退了一米五。
易風右手舉槍,走到內圈中央的葉天語身邊,伸出左手,葉天語一手抱著安安,小朋友被易風嚇得乾咧著嘴不敢哭,另一隻手從外套下擺掏出一把手槍放在易風手中。
易風雙手持槍,槍口指著四周圍攏的人群,麵目猙獰、爆聲厲喝:
“現在為了搶一把槍,都敢這麼明目張膽、搞大場麵了嗎?這麼多人圍著就為了搶一把槍,你們準備搶了怎麼分啊?你們誰是頭,站出來說話。”
殺人誅心啊!
百口莫辯啊!不,是萬口莫辯啊,眼下的情形,明顯誰吭聲誰死啊!
有很多人其實都想分辯一番的,大家隻是單純想看葉天語的熱鬨,追葉天語的星,當然也有想瞎了心的意圖趁亂揩油。
可絕沒人想搶或敢搶葉天語的槍,又有誰會想到葉天語隨身帶槍啊!
但這時候,誰敢吭聲,誰敢搭話,誰就成了站出來說話的團夥頭目。
縱有千般道理、萬般口才,誰敢反駁分辨?已經趴在地上的兩個死鬼就是前車之鑒。
是個長腦子的活人就看的出來,地上這倆人其實死的不明不白,大概率就是被隨機的倒黴蛋。
這個頭臉長圓斑的家夥,看相貌就知道是個心狠手辣之徒,關鍵還嘴毒心黑,這不是草菅人命嗎!
但反過來想,葉天語竟然能駕馭如此桀驁不馴的惡徒,豈不是天使下凡嗎?
你看她現在懷裡抱著孩子,柔柔弱弱,那是慈悲心腸;神態寧靜,一言不發,那叫不怒自威。
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群眾的創造力是無限的,群眾的事後腦補能力更是匪夷所思的。
曆史告訴我們,那一刻易風對葉天語的襯托,加上吃瓜群眾一廂情願的迷信和無窮儘的腦補能力,都成了把葉天語一步步推上神壇的助力。
一夜成名,一步封神。